第8章 幻境世界1

维兰瑟这天夜里睡得并不安稳。

其实他如今所进入的这副躯壳并不需要睡眠。哪怕几百个日夜都不歇息,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他早已习惯了沉睡的状态。以往在丞相府中,那位千金小姐为了取他的皮肉,每日都命人煎煮一副喝完能陷入昏沉状态的黑漆漆的药物,然后风雨不改地监督他喝完。

久而久之,连给他端药的婢女,都会怜悯地说上些心疼他的话语。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排斥这种能陷入昏睡的感觉,反而还有点享受。

维兰瑟同样也没有告诉小浔猫,谋权篡位当了女帝的相府小姐,在弥留之际,竟是将所有宫人都屏退,只唤他到身边来陪伴。

“你怨恨我吗?”女帝的嗓音很虚弱,连抬起枯槁干瘦的手抚摸他的面容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已经做不到。

当时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躺在床上的人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连眼角都噙着泪,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开口:“正是因为知晓你不会骗人,才觉得……”

她的咳嗽实在止不住,喉咙也蕴着血沫:“你真的是个傻子……”

“待我离去之后,你还依旧能长久地活在这人世间,对吗?”

见到眼前这个岁月在他身上似乎不留痕迹的美人迟疑地点头,女帝勾起唇,目光专注地望向他,那道眼神,一如年少初见般。

只是维兰瑟解读不出来,里面到底是蕴了什么意味。

如果被那只小浔猫知晓的话,定会又絮絮叨叨地眯起绿眸说他是个傻白甜。

可是一只身体圆滚滚毛绒绒的,柔软的尾巴会在他指尖拂过,绯红肉垫还不时扒拉自己绯红毛发的小动物,连发出的小小呼噜声与喵呜叫都不会烦人。

如果神明殿下已经熟练掌握凡世间的七情六欲,那他大概会知道,这些难言的感受与情绪归根究底都能化作一个形容词来概括——觉得她可爱。

哪哪都可爱。

*

原渔彻夜未归。

这是维兰瑟清晨睁开灰眸后马上察觉到的事情,他俯身去看那个厚实柔软的猫窝,上面完全没有小浔猫睡过的痕迹。

父亲喜洁净,侍者每日都会尽心尽责地将猫窝上掉落的毛清理干净,而现在的猫窝看起来依旧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与粘在上面难以处理的细小绒毛。

“大致又是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吧,”自从上次侍者将她囚于笼中,被他得知后大半夜匆匆赶去把她捞回来后,庄园里的侍者就再也不敢随意对待这只小浔猫,也不敢限制她的行动与自由。

维兰瑟接过侍者准备的衣裳,穿戴整齐后缓缓走到外面,打算查看昨日含苞待放的三色堇今日的长势。

可刚步入花园里,便看到园艺师神情慌乱地蹲坐在地上,手上还沾满泥土。

“少爷……”她无措地抬起眸,话音里全是慌乱。

周围繁花绿丛似锦,遮挡住他的视线,直到走近园艺师身边,视野才变得明朗真切起来。

眼前浅浅的土坑里,竟然挖出了一具猫尸?!

神明殿下的小脸骤然变得苍白,看向地上躺着的这只失去气息的小浔猫,本该温暖得可以当个小暖炉的身躯变得冰冷,以往光滑油亮的皮毛也沾满泥土,早已失去昔日的亮色。

“这是……怎么回事?”维兰瑟的舌尖上似乎带着一丝涩然,稚嫩的嗓音也变得有点嘶哑虚弱。

园艺师的眸子里全是不忍:“少爷,今日我本来想移植栽种前些时日从邻城收集回来的花木,只是开始用铁锹挖坑时,察觉到这一片土壤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却挖到了……”

维兰瑟好像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让其他人都退下之后,也不顾地上的湿泥会弄脏身上雪白的丝绸衣袍,呆滞着独自坐在小浔猫的旁边。

眼前小猫的尾巴毛依旧杂乱而有点光秃,只是原渔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她的目的性与执行力都很强,想要离开这个幻境世界回到原来的地方,就马上会行动,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明明是他将她卷入这场未知的旅程之中,他却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般,不打算对现状做出任何改变。

可原渔也并没有认真抱怨过他,只是在某个无眠的夜里,他爬到窗棂外的支架上寂寥地数星星时,这只小浔猫走到他的身边,与他说了很多话。

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她对神谕书设置的这些世界的观感。

她将它们理解为:“这些设置的任务全都不难,凶手很容易就浮于表面,如果你想杀死他们,也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一切就跟过家家似的,似乎看起来毫不费劲。”

“只是关键看你想不想这么做,你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在你选择通关方式的过程中,其实也是神谕书在潜移默化地让你的情感与认知在慢慢变得完整。”

“它在让你学会感受这个世界的七情六欲,让你弥补那些从未有过的缺失的思考与情感。”

“只是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太想离开这里了。”

“神明殿下,你能不能,稍微帮助一下我?”

……

这是小浔猫最后一次示弱,只是维兰瑟还是没有应允。

他不喜欢杀戮,只喜欢睡觉。甚至连席里利特创校的初心与主旨,都是【爱与和平】。

虽然这对于一间魔法学校而言,似乎有点不伦不类。

如今将她的爪爪放在手心里,神明殿下心里突然却生出一股无言的懊恼。他抿着唇,感觉头脑都在发昏,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眼睛开始有点酸涩感。

有点像原渔将藏在掌心里的蒲公英调皮地在他面前吹散,细絮漫天飞舞,有几缕不小心落进了他的眼眸里,让他感觉很难受,只能伸手去揉搓,直到眼角都变得泛红。

恰似这般的酸涩。

维兰瑟把手心里柔软的爪爪轻轻合拢住,温热的泪水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沾湿红色的皮毛。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沉默地落着泪。

……

“我的天哪,是我眼花了吗?!他居然为我哭了!”红发绿眸的少女如幽灵般飘荡在维兰瑟身旁,还特意凑近他精致无暇的小脸,试图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只是瞧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趣,直接把头转向身边这个身形单薄衣衫褴褛,瘦弱得大概秋日的风都能将他吹跑的少年残魂,挑了挑眉:“说吧,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纤细的指尖随意把玩着手上这个无缘无故跟随她出现的骨铃,待听完少年讲完事情经过后,原渔有些怅然又有点无奈:“你叫阿布是吧,那你昨晚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人偷袭我吗?”

昨晚她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晕厥过去后再次醒来,自己已经恢复人形模样,变成一缕谁也看不到的幽魂。

不过好消息是,似乎除了她和眼前这个从骨铃里冒出来的少年外,暂时没有看到其他的古怪亡魂,不用受到额外的惊吓。

原渔坐在维兰瑟身边,双腿交叠着,和阿布唠起了嗑。

她眯起绿眸,注意到少年脏乱的面容,以及右眼眼尾下方长出的那颗淡褐色泪痣。

这颗泪痣位置长得极好,如秋月夜露点缀着那双明净得不沾染任何杂质的眼眸。

尤其是当他认真倾听自己说话时,深蓝色瞳孔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她,很难让她不被吸引住心神。

原渔收回差点被扰乱的思绪,刚想继续开口,一旁的神明殿下却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怜惜地将小浔猫的身躯抱在怀里,慢慢往回走。

她有点好奇维兰瑟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便跟随在他身后一路飘荡,直到看到他停留在主夫留宿的主寝房门外。

“等这个世界彻底结束,我们就能离开了,”神明殿下垂眸看着怀里的小浔猫,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低声呢喃着这句话语,声音轻得简直让人无法听清。

可在他身边的原渔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等等?!他不会是想把主夫当场干掉吧!!不可以!!”

阿布看到方才还情绪稳定的少女突然激动起来,不停地在这个孩子面前徘徊,像是想和他交流一般大声呐喊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杀了他!!我还没找到杀我的凶手呢!!”

原渔声音都染上了焦急,虽然早点结束离开是她的念想,可当昨晚莫名其妙被人偷袭之后,她目前已经决定要先狠狠教训一番害她沦落为如今这副鬼模样的人。

她讲究事情有轻急缓重之分,而如今找到杀她的凶手这件事情,已经占据了优先级地位。

原渔才不愿意糊里糊涂地离开这里,不然往后午夜梦回之时,她在睡梦中都会醒过来,然后不断地后悔自己当初居然没能成功报仇。

可阿布却有点不理解:“从你刚才的描述来看,那个主夫不应该是杀你的凶手吗?”

原渔想和他解释昨晚虽然只是短暂与凶手接触过,但她并没有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主夫那股让人反胃的气息,所以大概率可以将他的嫌疑给排除掉。

只是一时之间也不方便解释,她刚想含糊着糊弄过去,一名低眉顺眼的侍者朝他们走了过来:“少爷,您是要找主人吗?”

“不,我只是想看看父亲在不在此处,”维兰瑟脸色淡漠,手臂将怀里抱着的小猫收紧了些。

“抱歉,主人受邀到王宫里参加德拉公主的生日宴会,她一大早便携着主夫离开了庄园,您可以待他们三天后回来再过来。”

原渔听完后,长舒一口气,可提起的心还没放下一半,神明殿下的话又让她两眼发了黑:“那你马上命人给我安排一辆马车,我现在要即刻出发去找寻他们。”

“完了,”她直愣愣地盯着维兰瑟渐行渐远的身影,眼角都在止不住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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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都是骨头[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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