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凉风习习,弦月高挂。

梁侍问疲惫地走在街上,肩颈酸涩不已,今天他在酒楼算了一天的账,临走前掌柜特地送了半包糕果犒劳。他将包裹提到鼻尖嗅嗅,一想到妹妹收到糕点后的惊喜模样,疲惫便好似一扫而空。

自从父母双亡,梁侍问与妹妹梁祈相依为命,虽年龄相差无几,但作为长兄,他早已有了不小的担当。

推开虚掩的大门,梁侍问下意识朝厢房招呼了一声:“妹妹,我回来了。”

用木板顶住门,他提起糕果等妹妹来拿,但身后始终没有动静。

“是睡着了吗?”

见厢房无有灯光,梁侍问以为是妹妹白日里织布累了,虽有些失落,但也没再打扰,拎着糕果回了北屋。

翌日鸡鸣天亮,梁侍问起床做饭,然而直至太阳缓缓升起,厢房里却始终没有动静。

该不会生病了吧?

梁侍问搁下碗,来到厢房咚咚叩了两下门,“祈儿,醒了吗?是不是昨日做活儿累着了?先起来用些吃食,等下我带你找郎中瞧瞧。”

房间里依旧静的吓人。

“祈儿?”他心中惴惴,担心妹妹是否病糊涂了,便顾不上许多,上手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吊在房梁上的一具尸体!

梁祈死了!

“怎么可能!?”

栾谨一拍木桌,双指怒指梁侍问:“我与你妹妹情投意合,眼见就要成婚,聘礼都已下了,喜事当头她怎会无端自缢?定是你刻意隐瞒实情!”

“梁祈是我亲妹妹,如今她离奇死去,我心中之痛不比你少。现下我已报了官,特意过来跟你们报丧。”梁侍问以袖拭泪,悲痛之余尽力保持沉着:“栾参军、老夫人,小妹如此,这婚是成不了了,因此我愿做主将聘礼全数退回。”

栾母抬手制止,“梁家二郎说这些就见外了,只是此事着实蹊跷,前日我家聘礼才下,怎的今日她就……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老夫人,舍妹向来性格安稳,每日居家读书织布,与四邻也都交好,我实在想不通她有何缘由……”

“有什么想不通的!”

未等梁侍问话音落地,栾谨便摔了茶杯愤然起身,“你一个穷秀才,一辈子顶天不过在酒楼里算账糊口。我与祈儿定亲之后,你见聘礼丰厚,便本性暴露强迫你妹妹为你谋私利,祈儿秉性纯良不愿与你为伍,又因你是兄长不敢忤逆,无奈之下这才做了傻事!”

栾谨越说越气,回身抓起架上的宝剑朝他冲来,“待我砍了你这混帐,为祈儿报仇!”

“谨儿!”

栾夫人大惊,顾不得腿脚,慌忙招呼宅里伙计帮忙,“来人,快来人,拦住他!拦住他!”

小厮们听见声儿,扫帚都没来得及放便匆匆跑来。

“拦我作甚?给我扣下这个姓梁的!”

栾谨挣开小厮,一脚踹到后者屁股上,小厮不敢多问,手脚并用上去擒梁侍问。

“栾参军,你这是作甚?有话我们好好说嘛!”梁侍问狼狈地满院子乱窜,扫帚打在背上被扑得满脸是土,“栾参军,快叫他们退下——啊!”

“我退你娘!”

栾谨一脚踹到他心口,硬生生把一个成年男子踹出了栾宅的大门。

咚!

梁侍问躺在地上,两眼昏黑不已,殊不知身下正叠着一人,被他砸得亦是头晕眼花。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一个黑衣男子惊呼着,越过人群上来将梁侍问翻开,“小姐,可有伤到?”

梁侍问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容易咽下喉头的腥甜睁开眼,就见一女子正满脸不快的拍打着官袍上的尘土。

栾谨这时追过来,见状先是一愣,抬手示意身后小厮停下。

梁侍问趁机从地上爬起来,给女子作揖致歉:“抱歉,姑娘你、你没事吧?”

女子不言,转头看向栾谨。

“栾参军,这怎么回事?”

“此人蓄意逼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事后还敢跑到我府上来糊弄我母亲,说祈儿是自缢身亡!”栾谨拔剑直指梁侍问的喉咙,咬牙切齿道:“我真恨不得杀了他!李捕头,你定要查明此事,还我未过门的妻子一个公道!”

说着,他两眼一闭,真从眼角挤出一行泪来。

李捕头……

裕安县能被叫做捕头的女子,怕是只有那个诨号娇夜叉的李伦娇了。听闻此人骄横霸道,能动武解决的坚决不肯啰嗦,如今落到她手里……

梁侍问不禁打了个哆嗦。

“栾参军所言当真?”

作为旧日相识,李伦娇素知栾谨德行不亏,便下意识信了他的话,扯住梁侍问的衣领当头就是一拳,“真是岂有此理!”

“小姐!”

黑衣男子一把抓住她手腕,引起李伦娇强烈的不满,“你作甚?”

“小姐,案情未明,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他压低些声音:“况且当街动手,怕会引起王……您父亲不快。”

李伦娇秀眉紧蹙,“你没听到嘛,此人逼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梁侍问打开指缝,“李捕头,我是冤枉的,我……”

“闭嘴。”

李伦娇一巴掌拍他脸上,甩手把人扔给卢确,“带走!有什么事,衙门上说个明白。”

“是。”

……

“栾参军,我手上还有一个刚抓的毛贼,就不陪你上堂了。”李伦娇指指身后,说。

栾谨瞧了眼被五花大绑的小贼,点点头,“李捕头您忙。”

李伦娇点头,示意卢确把梁侍问交给栾谨,随后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牢房方向。

虽只是捕头,但李伦娇的权力却比实际大得多,说是半个县尉也不为过。谁叫她家世煊赫又是被赋予了重任,自是呼风唤雨无人敢言。

牢头瞧她年轻张狂,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哪知不过一个时辰她便从惯犯嘴里挖出了行窃的来龙去脉,惊得他直犯嘀咕,暗道夜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小姐,新煮的姜茶。”卢确将一碗热乎乎的汤饮放到她手边,提醒道:“牢房阴冷,您喝一些去去寒。”

李伦娇端起碗,抿了一口吹吹凉,想起堂上还在审案,便问了一嘴:“毕大人那,还没退堂吗?”

“没呢。”

“嗯?”她挑起一边眉毛,“是犯人不肯交代?”

“我方才经过时问过,据说栾参军咬定说死者是被姓梁的嫌犯逼死的,但嫌犯又多番辩驳自己没有理由谋害亲妹妹,双方争执不下,毕大人在等仵作进一步尸检呢。”

“一个时辰了才想起来尸检?早干嘛去了……”

李伦娇把凉下来的半碗姜茶倒进嘴里,一拍桌子站起身,“走吧,咱们也别闲着了,去把这小贼偷的东西找回来,省得看见这帮蠢货心烦。”

“得令。”

“李捕头,卢捕快,慢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牢头心道这俩人不到月上枝头铁定回不来,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

待李伦娇满脸不高兴地回到县衙时,牢头果不其然已经换班了。

“李捕头。”年轻的衙役远远迎上来,“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我来找窃贼核实财物下落。”李伦娇扬扬下巴,“开门。”

“好嘞,李捕头您注意脚下。”

大步穿过长廊,等待衙役开牢房门的时候,李伦娇注意到这里跟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死牢里有人?”

“哦,是,今下午刚关进去的。”

“刚关进去的?”她拧眉,感觉有点不对劲,“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

“回李捕头,此人姓梁,据说是逼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李伦娇跟卢确对视一眼。

“证据证人可确凿?”

衙役开锁的动作一顿。

卢确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从口袋里掏出块碎银塞给他,后者鬼鬼祟祟收下,这才低声透露道:“栾参军那边咬死事实如此,他毕竟是边防军的人,毕大人也不能让他下不来台不是。”

李伦娇当即一个白眼上天,骂人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卢确见状,连忙将衙役打发走,自己接了钥匙来开锁。

“小姐可是觉得事有蹊跷?”

“这个毕颍!来此地前兄长就嘱咐我说多加注意此人,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李伦娇一脚踹在牢门上,“徇私枉法的东西,迟早老娘要亲手剁了他!”

卢确看看四周,无奈地叹口气,“小姐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个屁!”

她双手叉腰,来到外间往凳子上一坐,“去把讯簿拿来,我倒要看看这案子到底怎么审的!”

卢确只得把锁扣回去,“还能怎么审……”

“就这么审!?”李伦娇啪地把讯簿摔在地上,“这不是开玩笑呢!”

“小姐,千万保重玉体呀!”卢确急得表情皱成一坨,把讯簿捡起来翻开,“梁侍问这人,竟然这么快就认罪了,倒挺想得开……”

“认什么罪认罪!”李伦娇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这本儿上墨都没干,一看就是才做的假。你去,查查这东西谁记的?抓出来给我砍了!”

“隔墙有耳,小姐轻声些……”卢确左右看看,柔声安抚道:“小姐切莫冲动,若您真想查清此事,小的陪您从长计议。”

此话说得有理,李伦娇看他一眼,忿忿地跺了两下脚。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情究竟如何,咱们去问问嫌犯本人。”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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