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真坐立不安，这日也不知为何，莫名感到心慌意乱。等待让她变得焦灼。
叶瑾彤递来一杯水，“别着急，喝点水。”
佑真无精打采地说：“我不渴。”
“你喝点水，我告你一个师姐的小秘密……怎么样？”叶瑾彤笑道。
佑真迟疑着接过水，抿了一口，“你说……”
“多喝点……”叶瑾彤把杯子推向佑真，“再喝一点，这一点怎么够？女孩子是水做的，这两天掉不少眼泪吧……”
佑真只好又喝下半杯，叶瑾彤满意笑道：“这才对嘛。”
“你刚说，什么秘密……？”
叶瑾彤说：“可能你会觉得有些奇怪。明哲师姐……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她一边说，一边把杯里的水从窗户倒了下去。
佑真心中一震，叶瑾彤伏在窗台道：“她特别爱那个女孩子，为了跟她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身败名裂工作也没了……”她回头看着佑真，“她跟你说过吗？”
佑真的面色明显变了，闷闷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也是——”叶瑾彤说，“太刻骨铭心的事，往往不愿提起。后来……那个女孩儿出事了……她就变成了明哲，虽然变了一个身份，但是心里依旧是深爱那个人的吧……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她再找……”
佑真感到胸闷，她换了一个坐姿，用手托着额头，“是吗？也许已经忘记了也不一定呢……”
“要真是忘记了，还好，最怕就是把别人当成替身，那才是对后来那个人不公平呢……”
佑真恼了，用力睁大疲乏得就要阖上的眼，“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大概过于动气，佑真觉得呼吸也不畅顺了。
“……佑真，你真傻，她不过是因为那个女孩辜负了她，所以才找了你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子作为弥补……”
佑真眼里的叶瑾彤忽而变成了三个，人也颓然靠在沙发背，“不是的……”她急促地呼吸着，“她爱我……她说的……她爱的……是……”
“佑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叶瑾彤靠近前，俯下身来问讯，佑真已经觉得声音非常遥远，在叶瑾彤的手抚上额头的一刻，彻底坠入黑暗。
叶瑾彤望着沉沉睡去的佑真，又复叫了几声，“其实老师对你未尝没有不舍，可惜……”她一手将一次性杯子放进口袋，一手拨通了电话，“可以了，进来吧……”
明哲回到病房的时候，空荡的病房只剩下叶瑾彤一人。她低着头，独自坐在沙发上正在思考什么，看见明哲倒率先扬起笑招呼道：“师姐，你回来了。”
明哲踏进病房就觉得不对，更向四周张了张，心中一凉，“佑真呢？”
“佑真……因为觉得你把她当成替身，她说，你不要来找她了。”叶瑾彤说。
这分明是谎话，明哲一个字也不信，“你把她藏哪了？！”不自觉提高的声音并没有撼动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叶瑾彤。
“我把她藏哪儿了……”叶瑾彤重复了一遍，叹道：“谢谢你这么抬举我……”
明哲懂了，是陆缆之。早就设好了圈套，只等她们来踩，是她掉以轻心。她像被推上了一个巨大的转盘，被眼下佑真在哪里，是什么状态弄得登时乱了心神，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却更急躁了，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她在哪儿？”
叶瑾彤说：“我都说了，她不想见你，你发火也没用。”
明哲定了一定，“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告诉陆缆之你的事？”
“随便你。”叶瑾彤无所谓地说。
明哲哑然，冷笑道：“你是他的学生，处处为他着想，他倒是不管你死活。”
叶瑾彤淡淡地一笑，“我只是环节里微不足道的一环，有没有我，一切都不会停止。你可以把我从这里扔下去。”
明哲满心都是寻找佑真，没心思也没有余力和她再多费唇舌，拔足正要离开，叶瑾彤叫道：“你不用去了。果然如你所想的，他怎么会给你留下机会？”
陆缆之太了解新人类的特点，一定会切断所有能寻找到佑真的途径，明哲站住脚，叶瑾彤道：“有这个时间，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没准儿对你有什么启发？”
……
二楼落地窗边卡座的咖啡有些冷了，叶瑾彤放下杯子，“我爸爸叶国荣出生那年，他们用飞机投撒污染鼠疫杆菌的跳蚤导致那年鼠疫横行，仅仅十年间，伤寒、炭疽、痢疾……数不胜数的疾病肆虐。我父亲一家十几口到末只剩他一人，所以他立志成为一名反生化武器的斗士……后来在工作中，我父亲认识了艾侠，他们多年一直从事相关的地下工作，相互扶持。”
“你的意思是，你是继承你父亲的遗志？”明哲说。
“没错。艾叔叔和我爸爸最根本的希望都是让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
“所以呢？”
“NHP是器，落在好人手里，就是保护人类希望之种的神器，落在坏人手里，就是人类的杀器。”
“你觉得你们是好人？”
“可以这么说。”
“白歆说的要对佑真动手是为什么？”
“你应该理解的。”叶瑾彤说，“他们抓不到你，但他们可以抓到佑真，这些举措都是为了预防佑真一旦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以此要挟老师NHP的核心资料，后果可想而知。”
“你们能控制什么时候‘毒发’？”这么看来，“毒”只是一种特定的说法。
叶瑾彤微微抿了抿嘴，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会以为只要理由足够冠冕，我就不会告诉陆缆之吧？”
“那是你的权利。”叶瑾彤说。
叶瑾彤诚然了解她，拿住了她的为人，明哲说：“所以你帮助陆缆之又是为什么？”
“同样的理由。”叶瑾彤答，“我们也想知道，佑真身上的试验结果。这对人类很重要。”
叶瑾彤眯细起眼睛，“还有一点私心。其实我个人也不愿意你们俩远走高飞。第一，NHP不是为了让你们俩风花雪月的，那么多人的牺牲，那么多人的努力……你们一走，NHP骤然经不起这样损失；再者，你能力这么出众，应当做些更有意义的事不是吗？你们那些事情，来来去去不过是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情爱把戏，和全人类的未来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明哲这时已完全冷静下来了，她想起了佑真说的话，不禁道：“当一个人类妄图以蔑视生命、标榜大爱、定义价值、裁夺正邪、筛选人类、制造人工轮回、充当上帝时，NHP却在追求灵魂和爱情……到底NHP和你，谁才是器……”
她说完便凝然不动，紫色的光斑在空茫一片的双眸里若隐若现，叶瑾彤怔了怔，猛抬起手腕，手表的秒针已经停转了。知道她不会听，叶瑾彤还是说：“别费劲了，你想用排除法，工程太浩大，NHP的个体机能不足以支持你搜完本市的信息网络！”
……
无边的虚无里，响起一把磁性的女声：
“请集中注意力，想象一个红色的、发光的球体。”
“您做得很好！”
“请集中注意力，想象一个先变大、再变小，从绿色变为蓝色的球体。”
“您做得很好！”
“请观察画面，根据物件的变化，想象出相同的变化，计时开始。”
“您做得很好！”
“请握住球拍手柄，想象一只球体稳定在球拍中心跳跃。”
“球拍向左边倾斜了，请集中注意力。”
“请再来一次。”
“您做得很好！”
“请保持：左——右——左——右的规律以适当的形态在10秒内穿越障碍物。”
“……左、右、左、右、左……请再来一次。”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请再来一次。”
“请再来一次。”
佑真有些急了，眉心的贴片针屏频频闪烁出红色警报，位于额两侧、两耳尖线上、后颈的贴片针纷纷闪烁报警。中央控制台上的数值一再下跌。蓝色无菌服的男人看着数据道：“老师，意识很不稳定，现在这个状态强行手术，风险很大呀。”
“暂时休眠。”陆缆之吩咐。
男人依言操作，液体指示灯图标显示已排空。相关数值逐渐回落至初始值。
太阳下山了，那人在满载透明的有机溶液的手术舱里深深睡去。除了全身不时闪烁的贴片针屏提示着生命的存续，一切都像回归到生之起点。
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了，陆缆之的两只手在镜架下揉眼睛，“最迟观察到明天。”
“明天……”佑真沉沉地想，“明天……要干什么？”佑真用力抬起头，只看到一片透明的液体。身体仿佛变得很轻、很轻……眼看飘出了障碍，仿佛在天花板上向下看。
不大的手术室内套一监控室，位于中心球形手术舱的侧旁，透过玻璃可以观察手术舱的状况。监控室不时有人进出，陆缆之向来一双来人问：“怎么样？她回来了吗？”
男人道：“没有。她和叶师姐出去后就没回来。应该没发现。”
女人道：“老师，先去休息吧，我们在监控室看着就行。”
佑真心想，“……叶师姐？叶……瑾彤。叶瑾彤？”
她记得那人的身影变成了三个，她说：“……佑真，你真傻，她不过是因为那个女孩辜负了她，所以才找了你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子作为弥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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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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