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避于荒宅

陈曦在柜子找到一床被子,看成色,像新的。

即便不新,也总好过床上的那条。

从柜子里抽出一条单子,把铜盆裹进被子捆好。

不知道是因为连续受到追杀还是此时镇定下来,陈曦觉得自己胆子也大了。

一个可怜的女孩,她怕什么。即便这世上有鬼,冤有头债有主。她也定然不会为难一个路过的人。

陈曦举着火把,见屋内再没什么准备走。

想起吴璘的伤口,走到窗台边,一个一个摇了摇那几个酒瓶。

让她惊喜的是,有一个竟然没开封。

陈曦惊喜不已,忽然一阵风灌进室内,门跟着哐的一声关上了。

陈曦下意识地尖叫,想起处境生生忍住,捂住嘴。

外面狂风大作,显然要下雨,门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陈曦头皮发麻,感觉听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手一抖,火把掉落在门边,门外灌进一阵风,微弱的火苗轻轻晃动,眼看就要熄灭。

窗外月光早已不见,漆黑一片。

陈曦跌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攥住水盆架,肩膀上还挎着被卷。

踢踏声不仅没有停止,似乎走到了门口。

吱嘎~

门被推开。

不知道躲到哪的月亮此时竟露出头来,又瞬间隐没。只一瞬,陈曦足以看清,地上映照出一个人形轮廓。

陈曦再也坚持不住,死死捂住嘴。

一个人影朝她奔过来:“是我。”头顶传来声音。

“是我,别怕是我。”吴璘急急地说。

陈曦脑中嗡嗡作响,许久后终于听清了来人是谁。

吴璘跪坐在地上抱着陈曦低声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你走了。我出来找水,看见这里有火光,我以为是鬼……”

陈曦惦记着吴璘的伤,止住哭,放下肩上的包袱,小心搀起吴璘:“没事了,我刚才只是吓一跳。找到一些物件,打了水。得烧点热水,你的伤口需清理一下再上药,当心发炎。”

吴璘此时也是强撑,没有注意陈曦说的奇怪的话。

吴璘缓缓闭上眼睛,说话有些含糊:“不必回去,就在这吧,这屋子还能待人。”

陈曦小声说:“这屋子上了锁,可能是之前说的那姑娘的……”房间。

吴璘紧闭双眼连嗤笑都变得文弱许多,气息微弱用气声断断续续地说:“这世人比鬼可怖得多。这屋子物件齐全,再者怕是被人看见火光,进来查看……若是这屋子有什么声响,定然没人敢来……刚好请这屋主人庇护…… ”说着竟晕厥过去。

少年的重量一下子压到陈曦身上,陈曦用力托住,低声呼唤。

唤了几声,仍旧没有动静,陈曦把手放到吴璘鼻下。

还好,有气。

火把越来越弱,陈曦扔掉床上的被子,把吴璘放到床上。让吴璘脸朝下趴着,才去点燃了油灯。

室内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不那么阴森,陈曦也顾不上害怕,赶紧查看吴璘的情况。

见吴璘皱着眉,面色潮红,伸手一摸。

果然发烧了。

把他后背的衣服掀开,半尺长的伤口,皮肉外翻有些发白,犹自向外冒着血丝。

从跳水又走到这里,这么长的伤口,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幸好伤口不深。

只是河水太脏,显然有感染的征兆,须得及时处理。

陈曦想起她把吴璘的药放到了那个房间的桌上,要转身回去寻药。

衣摆被攥住,见吴璘嘴巴嚅动。

陈曦靠近听到:“药……药……我带过来了,在我身上。”

从吴璘身上重又翻出几个药瓶,吴璘再无声音。

陈曦一边寻找清洗的东西一边说着话,这样心里才不那么害怕。

“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已经脱身,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船舷那里。”

看着床上少年的侧脸,睫毛在吴璘脸上投下阴影,眉头仍旧皱着,一定很难受。“是。我弃你不顾自己先逃了。是我不讲道义。”

陈曦找了半天,见窗幔是粗棉布的,扯下一块布,撕扯成布条,留下一块做手巾。

把铜盆洗干净,把布巾清洗干净,给吴璘擦洗伤口。

“说句实话,我至今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你却实在是因为我的愚蠢,受了伤。”

陈曦把瓦罐洗干净,仔细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决定用瓦罐烧水喝,用铜盆烧水给吴璘清洗伤口。

陈曦把一些旧衣服点燃又在院子里找了些枯树枝,终于把火生了起来。

干完这些,去摸摸盖在吴璘后脖颈的布巾又温了,在水中拧过又铺上去。

盆中的水温了,陈曦和吴璘说着话:“我要帮你清洗伤口了。我找到了一坛酒,用清水洗过,要用酒清洗,这样杀菌,但是会比较痛,你忍忍。”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陈曦把方桌拽到床边,方便照明,一点一点清理吴璘的后背。

少年后背宽阔,这条伤口触目惊心,陈曦用布巾小心擦拭,有些脏污粘在皮肉上。

陈曦小心地一点一点清理,仍旧是有些黏着的脏污,得需用水冲洗。

陈曦把地上的被子拆开,里面的棉花不算很旧,在吴璘身下垫上棉絮。用温水冲洗吴璘的伤口,吴璘上身湿透,整个人在抖动,陈曦知道要发热了。

小心扯掉吴璘身下的棉絮,换上新的干棉絮。

陈曦打开酒坛,喝了一口,如果酒的度数不够,像在蝶兰苑卖的那种果酒,就不能用来消毒。

酒很呛,但是对于酒有限的经验,陈曦判断度数应该不是很高,好在属于烈酒,不是米酒、果酒一类。

陈曦将一条布巾浸湿塞到吴璘嘴里,担心一会用酒他会疼得受不了:轻声对吴璘说:“我找到了一坛酒,你伤口用清水冲洗了,我再用酒给你清洗一遍,这样能杀杀菌。会非常疼,你忍忍。”

陈曦用酒冲洗了两遍伤口。

吴璘抖得更加厉害,陈曦赶紧擦拭干净伤口,撤掉吴璘身下的湿棉絮。

拿过从吴璘身上翻找到的五个小瓶:一个瓶子里有几粒药丸;一瓶里只有一粒黑色药丸;

剩下三个小瓶子都是粉末。

陈曦实在无法判断,把油灯挪近,拿掉吴璘嘴里的布巾:“这么多瓶子哪个是?”

吴璘睁开眼睛,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又指了指另外一个。

陈曦明白,先放这个,再放另外一个。

小心撒上药粉,吴璘又一阵颤抖,陈曦的包被泡了水,之前她穿的那件撕开过的已经不能用。只好把衣柜里一件中衣裁开,仔细为吴璘包扎。

再看吴璘面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个药粉真是好用,伤口也没有再渗血,只是药粉太少只勉强撒在较深的地方。

拉过干爽的棉被搭在吴璘身上。

做完这一切,陈曦也脱了力,跌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伸手摸到布巾又热了,捞起布巾在水盆里浸湿,拧到半干重又给吴璘擦洗身上,搭在脖颈。

陈曦坐在脚榻上看着昏睡过去的吴璘。

少年生得很好,剑眉星目,即便睡着也难掩风华。

这几天她时刻提防吴璘,想着怎么从他身旁逃离。

而吴璘从那天发现她逃走之后只字未提,也从未表现过对陈曦的监视,从始至终都是护持的姿态。

也许真的是自己草木皆兵,误会了好人。

“吴璘,我不是不信你,是……是我也不知道该信谁?

你说不能相信李东家等人,要相信你的话。但是我不知道该信谁,因为你们我都不认识。

我原本不属于这里,也不是原本的李辰,我姓陈,我叫陈曦,我醒来就在妓院里,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成为她。

后来我逃出来了……原本我要选择自己的人生。

后来容貌改变……有人追杀我,我发现无从选择,我只能逃。”

陈曦又摸摸吴璘滚烫的额头,从脖颈处取下布巾,转身去浸湿布巾。

吴璘却睁开眼睛,看着陈曦的背影。

她在说什么?!

陈曦转回身,吴璘赶紧闭上眼睛。

陈曦用布巾为吴璘擦了一遍,呆坐着看昏睡的吴璘:“你说你是我师傅好友的儿子,我不知道真假。我只有一封信,信里除了身世,什么都没有,我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

但是我猜到了要杀我的人是谁,你会是他派来杀我的吗?

如果是,为什么不杀我,要用我换什么吗?

或者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来救我的?

我真的希望你是来救我的,不然这个世界对我来说,真的太残酷也太苦了……太苦了!”

陈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感觉心跟着抽痛,心疼叫李辰的女孩,这个女孩在这世间吃了太多的苦。

陈曦感觉视线模糊,索性趴在床沿上,任由泪水奔涌而出。

吴璘睁开眼睛,不复刚才的迷蒙,他看着少女趴在床边,身体跟着抖动。

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头顶,给她些安慰:我是来救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以后你都不必再吃苦,我不会叫你再尝到一点苦……

陈曦哭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平复心情。

荒宅、伤患、追兵,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抹干净眼泪。

起身去看吴璘,见吴璘仍在昏睡,摸了摸身上,不似刚才滚烫。

窗外风渐渐止住,雨终于落了下来,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棂上。

陈曦拉过被单给吴璘盖好,拉过刚才拆下的棉被垫在脚踏上,靠着床看着吴璘,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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