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二十有三了吧,你不想娶个儿媳给你张家绵延子嗣?”
这话说到张大娘心坎里,她觑了外头弯腰洗手的霍柏听一眼,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岳大叔微信里的照片,这一看彻底被吸引住。
岳大叔滔滔不绝地介绍,“你瞅瞅,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姑娘。”见她反复被一张照片吸引,他故意着重介绍,“这女娃可是书香门第,镇上唯一一家书店就是她爹开的,女娃也争气,大学生呢!”
“确、确实不错......”张大娘嘟囔道。娃聪不聪明看娘,女大学生当儿媳当然好哇。
岳大叔挤挤眼,压低声,“人好姑娘更看条件,步汀没个正经工作,谁敢嫁。”
“……”就知道又是来劝她儿子远洋的!
张大娘瞪他一眼,嘴硬道,“俺儿子俊,村里多的是姑娘想嫁!去去去别耽误我做饭!”
岳大叔被她挥着大铲子赶出厨房,站在窗口前不服气地叫唤:“村里姑娘能跟大学生比么!你可不能糊涂啊……”
张大娘绷着脸砰地一声关上窗。
除了油烟机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岳大叔搔搔后脑勺,还是忍不住嘀咕:“步汀帅是帅,可帅也不能当饭吃。”
他是搞远洋的,偶尔会来张村转转,也是离奇,他见过**岁的张步汀,没想到小时候歪瓜裂枣,长大后竟出落的又高大又帅气,普通话流利还不带口音,跟张家夫妻长得简直两模两样,不像同一个物种。
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还有件更离奇的事,前年他还听说张步汀出海失踪了,没想到这次来张村,这娃竟在一个月前活着回来了。
岳大叔信“运气”。
这海上失踪又奇迹生还的张家小子是个“海剩”,没准能带来好运!
这几年行情差,他的船很需要一个好运的副手。
拗不过张大娘,岳大叔打算等老张回来再劝劝。
平房隔音一般,岳大叔和张大娘的嗓门也大,霍柏听站在卧房窗户后,听到岳大叔被轰出厨房,安静地合上窗户缝,扣上窗锁。
窗框微一晃动,一层墙皮被撞地扑簌簌往下落。
等灰散去,霍柏听沉默一秒,拿纸擦掉。
卧室约十二平,挤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扇衣柜和一些杂物。一个月前在这间屋子醒来时,房间还要凌乱。
霍柏听目光一寸寸扫过房间陈旧的摆设。
这是他睡了二十三年的房间。失忆后,他住了一个月,依旧很不熟悉。
他试图从中寻找过去的“记忆”,可这个家只有他十岁前的零星照片,长相与现在八竿子打不着,张大娘解释,不像是因为他成年后张开了。
走到衣柜前,霍柏听抽了套干净衣服,推开隔壁淋浴间的门。
冷水兜头淋下,淋浴间狭窄逼仄,几乎让他伸不直手臂。
他冷冷逼视镜中的自己。
习惯和惯性思维骗不了人。
养伤半个月,到勉强踏出张家打零工,又花了一周。
期间只要踏出张村半步,张大娘便会莫名其妙冒出来。村口卖红薯的老大爷、修鞋的老丁,村道边晒海带挖牡蛎的渔民...大半个村子的人,但凡见到他,都能喊出他的名字。
演技都不错。
他也还算入戏,取得了张大娘初步信任,这周在附近的弄礁镇被安排了份临时工,在一家万事屋接些打杂的活。开万事屋的老板,也是张村人。
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必须尽快脱离张村。
关掉花洒,擦干身体,换上衣服,霍柏听把脏衣放进洗衣机清洗,出来时饭桌上已经摆好菜。
“儿啊,过来坐!”张大娘正在盛米饭,忙空出一只手招呼他。
岳大叔坐在旁边抖腿,看他出来立马斟了杯自带的小酒,“来来来,跟叔喝一杯。”
晚饭单调又丰盛,清炒虾、炸带鱼、红烧大排,一盘炒青菜。
张大娘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冒尖米饭,又夹了块带鱼,“你最爱吃妈炸的带鱼,这鱼儿可是你爹昨个鲜捞的!”
霍柏听拿筷子的手微一滞。
张大娘的儿子爱吃沙丁鱼、辣炒鱿鱼丝、海肠和螃蟹,现在又多了个带鱼。
但他讨厌吃海鲜。
霍柏听没动那块鱼,不动声色把话题往出海远洋上带,岳大叔喝了两口小酒,黝黑的脸庞泛起红晕,说话开始大舌头,“我也是奇了怪了,步汀不也当过几年水手,老妹你咋现在恁拧巴!我在老李那下单,让步汀跟我出海两个月,老李都同意了,你说你捣什么乱嘞,嗐!”
越说张大娘脸越黑,她板起脸:“老张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吃饱赶紧走吧。”
“...不就两年前翻过一次船,步汀不也命大,七八个人,就他活着回来了,你说你……”
啪!
张大娘一巴掌拍到桌上,险些把饭桌给撅了,她脸色涨得难看,双目布满血丝,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突然拔腿往卫生间冲,把岳大叔吓了一跳。
“这、这这...你妈咋了?我也没说啥啊!”
霍柏听抽回探究的目光,摇头。
岳大叔往嘴里又塞了两筷子鱼肉,见张大娘还不出来,不敢吃了,“要不我还是走吧,你看看你妈去。”
“我送您。”
霍柏听把人送出院子,张大娘还没出来。
他简单收了下自己和岳大叔的碗筷,放进水槽,回房间拿了个布包,再出来时,张大娘从饭桌边站起来。
“儿子,你这是要去哪?”
她神色紧张,霍柏听眸光掠过她微肿的眼皮,不咸不淡道:“店里接了个单,帮狗叔出海,不远,二十海里。”
附近几个村镇多以渔业为生,万事屋接的单子不乏这一类的。狗叔昨天摔了腿,又不能耽误船老大讨小海,干脆下了单。
天色渐沉,讨小海的渔民惯常在凌晨三四点出海,霍柏听偶尔会歇在店里,有人帮忙盯着,张大娘虽焦虑,但也不怕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跑了。
“好好好,那你注意安全,要听船老大的话......”张大娘絮絮叨叨跟了十几米,默默目送他走远。
拐过弯,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
霍柏听表情愈发冷峻。
万事屋的老板叫李根苗,出手抠搜,每一单只给他按10%提成,狗哥这单,他一次只能赚50块。
霍柏听对数字算敏感,50显然不在敏感范围内。
张家很穷,穷得他浑身难受。
在知道他到底是谁前,赚钱尤为重要。
他有一部只能接打电话的老古董手机,因此会去万事屋旁边的小书店,用脸刷书借着看,打发时间。
渔船下网后有一段闲暇时间,霍柏听借着灯光,翻了几页。
“嗤,装学究。”
船上同行的年轻人还有张子迪,他早看霍柏听不顺眼,靠在一边冷嘲热讽道,“都是穷打渔的,看什么破书,给你眼看瞎......”
大家都一身熏鱼味,就他清清爽爽,好像还喷了香水,长得唇红齿白,个子又比他高一截,这搁谁心里能好受。
他装模作样靠在船边观察了下浮标,回身拍了下他肩,“啧,没看到我和老大在忙,还不过来帮忙?!”
“嗐,你话恁多。”船老大听不下去,肘了他一下,张子迪才闭嘴。
霍柏听起身观察了下光柱和浮标,全程沉默。
张子迪笃定,这小白脸是个窝囊废!都骂到他脸上了,居然不敢还嘴。
凌晨三点,海面薄雾淡开。
两人遵循船老大的指示,整理工具、下网,投笼子,接着是轮流巡视。
天近蒙亮,船老大盯着海面,面沉如水。
等到开始起网,一声皆一声叹息,“大爷的,又走空。”
张子迪脸色也难看,“这几天收成真差。”
霍柏听很从容。
货多货少不影响他那五十块。
这处不行,船老大又换了片海,等到再度起网,甲板上只剩霍柏听和张子迪两人。
“嗤,你还海剩?扫把星吧,我看这霉运都是你小子带来的!” 张子迪像只聒噪的苍蝇,嗡嗡叫个不停。
骂了半天见对方连个屁都不响,干脆恼羞成怒,手指差点戳进他的鼻孔,“他妈的爷跟你说话嘞!”
哗啦——
渔网被浪拍得噼啪响,霍柏听面无表情扯住粗粝的网绳,抽空抬起一只脚。
张子迪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已经烂开了花,惨叫着一头扎进旁边的水桶。
“噗咳咳咳操——”
他撑着桶缘挣扎直起腰,半个脏字还没蹦完全,脑袋又被摁了回去。
一连串脏话化成吐泡泡般的咕噜咕噜。
霍柏听抬眸远眺。
海天一线,鸟鸣浪吟,无限辽阔。
当作来海岛度假体验渔民生活,也不算太差。
桶里的人从剧烈挣扎到宛若死鱼,霍柏听松开力道,单手拎起他扔到一旁的甲板上。他没搭理掐着脖子疯狂咳嗽的张子迪,目光突然被一团灰毛吸引。
那是什么?
还以为这次依然走空,但和网兜上来的,除了几条惊恐乱跳的小鱼仔,还有只肥美的红星梭子蟹和......不明灰团。
霍柏听半蹲下,扒开网衣,看到螃蟹的大钳子上夹着一只......猫爪?
他伸出一根白皙食指,在灰团上戳了戳,把它戳翻了面,露出圆鼓鼓的小肚子。
看起来喝了不少水。
他下意识一摁,一道水柱咻地从灰团粉红色的小嘴巴里喷了出来。
霍柏听淡定抹了一把脸,两指拎起小东西的后脖颈。
“......哪来的死猫。”
人类的声音,又冷又拽。
霍柏听把僵硬的小猫拎到眼前,又扭头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么大的海域,捞鱼走空,却捞了具猫尸?
正琢磨要不去买张彩票碰碰运气,身后咳得昏天暗地的张子迪不咳了,原地弹起来,满脸惶恐,“操,快把这死物扔了!真他妈晦气......”
骂咧咧的嗓门在触及霍柏听的视线后,倏地噤声,换成气音,“咱、咱们靠海吃饭的人有这方面的讲究。”
霍柏听也不是什么爱心泛滥人士,捏了捏猫儿,见它依然没反应,两下把猫爪上的蟹钳卸下,准备把死猫扔回去海葬。
张子迪警惕凑到他身后,唯恐又被踹进水桶,哆嗦道:“得把尸体扔远点,免得被缠上!这样吧,我去禀报老大,让他把船开远点。”
兜住一只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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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霸总爆改渔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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