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上的指针仿佛停滞了,时间就像蜗牛慢爬,缓慢而煎熬。
肖珏在工地里扛着将近两百来斤的铁架子缓步前行,他在这已经打了四天黑工,今天是第五天,在这五天里他已经尝试了这里所有重活、脏活、累活。
没想到自己这身板竟然还能坚持下来,没拖他后腿,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由于口罩捂着脸部,让呼吸变得困难,脸部闷热潮湿。
加油,将铁架子般到仓库里,他就可以下班了,坚持住,在心里不停的为自己打气。
额前的刘海被汗打湿,成了一缕一缕,晃晃荡荡地挂在眼前,随着他身体的摇摆,刘海调皮的和他玩起了遮眼睛的游戏。
这恼人的刘海搅得肖珏心烦,他很想把它们划拉到一旁,但是两只手正托着背上的铁架,算了,忍忍,忍忍就到仓库了,放到仓库里,他就可以领了今天的工钱回家。
忍忍,忍忍姐姐就回来了,对,忍忍。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到仓库前,咦?两个一模一样的大门在他眼前晃荡,到底该走哪扇门呢?
犹豫不决间,听到后面有人催促,“瘦子,你倒是走呀,堵着门了。”
“哦,哦,”肖珏自觉地侧身让道。
“不是,你倒是进去呀,停旁边干嘛?”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肖珏不再犹豫,算了,走左边的门。
‘哐镗’—
肖珏身上的铁架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反弹回来的力量差点让他站不住。
“哈哈……”身后的人在那跺脚大笑,“你傻呀,有门不走,往墙上撞。”
肖珏使劲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这次看清了,仓库只有一扇门,他往中间移了移,好不容易将铁架扛到了指定地点,嘘!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前没忘拿工钱,点了点钱,正好八张十元,他小心翼翼的将钱放入口袋,完了,还压了压衣袋,确保钱在里面,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回家的路。
赚到钱的喜悦掩盖了身体的不舒服。
他走到工地门口时身体明显一晃,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扶住墙,缓了几秒后,才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红绿灯十字路口。
肖珏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绿灯变红灯,红灯变绿灯,看着行人交汇在此,匆匆擦肩而过后,又各奔东西。
眼前无数模糊身影一闪而过,站在这里,他感到孤独、迷茫、无助。
姐姐!
他很想念姐姐。
她是唯一一个带给他温暖的人。
肖珏在这一刻异常想念姐姐,恨不得立刻见到她,他现在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有死缠烂打跟着姐姐回她家,他很后悔。
就在他神思不定时,肩膀处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
轻柔的声音于肖珏而言不亚于天籁之音,直击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心跳加速。
“姐姐!”肖珏头还没回,就已经惊喜地叫了出声来。
转过头,看到日思夜想的姐姐,肖珏欣喜若狂,亮晶晶的眼睛灿若星辰。
肖玲被他的喜悦感染到,心底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她弯起了眉眼,“这几天乖不乖呀?”
“我乖的。”肖珏点头如捣蒜,拉着肖玲的手,亲昵极了。
落日夕阳如熔金般璀璨,路口被余晖映衬,显得无限温暖。
晚上肖珏噩梦连连,一会儿梦到自己如无根浮萍般漂浮在水面,随波逐流,一会儿又梦到自己置身湖底,他迫切地想要呼吸,一张开嘴,湖水便灌入喉咙和鼻腔,冰冷的湖水无情地吞噬着他,无力反抗的他内心充满了恐惧、绝望、无助……
“救命、救命——”
肖珏凄惨地叫着,手脚不停地胡乱拍打,浑身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钻出。
肖玲被他的呼救声惊醒。
这是又做恶梦了?
她记得他刚来头几天,也像这般被恶梦缠绕,后来却没再做恶梦,明明已经好了,怎么现在又梦上了?
肖玲满脸担忧,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披上便下床看他。
“肖珏,肖珏,”肖玲拍了拍他的脸,呀!手碰到他的皮肤时像似碰触到火炉般,灼热得吓人。
呀!他又发烧了。
“她才离开五天,他怎么又生病了?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肖玲一边找上次肖珏生病时医生开的退烧药,一边嘴里嘀咕。
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一小袋迷你塑料袋,还好,里面还剩三颗白色药丸。
倒了杯温开水,从袋子里拿出一粒白色小药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肖珏旁边,蹲下后,将水杯放地上。
正准备将他扶起时,肖珏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拽住,“姐姐,姐姐,救我——”
肖珏的嘴一张一合,痛苦的神情让她心头一滞。
此刻肖玲感到万分揪心,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脯,安慰道:“姐姐在呢!没事的,你发烧了,需要吃药,来,咱们坐起来吃药。”
肖珏似是听不到她的话,眼皮都没掀开。
“来,我们坐起来吃药。”肖玲只能用力将他拽起,拉扯间,碰到他的后背。
“嘶——”肖珏发出痛苦的声音,眉头皱成一团,鲜红的嘴唇在刹那间白了几分。
不对呀,她刚刚虽然使了劲,但不至于让他疼成这样吧。
面带疑惑,肖玲下意识就掀起了他的衣服。
背部一大片淤青,红红紫紫,触目惊心。
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将他衣袖往上拉,又是一大片青肿,接着她将他的裤腿挽上去,仍然是淤青一片。
这些到底怎么来的?肖玲颤抖着手指,想碰不敢碰,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不好的念头。
到底是谁欺负了他,肖玲难过极了,她发誓一定要把伤害他的人绳之以法,让那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姐姐?”肖珏睁开了双眼,两眼无神地叫着。
肖玲拍拍他的手,“来,先吃退烧药。”
肖珏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后,好似确认她的身份后,才听话的将药服下,然后咕哝了一句,“姐姐,你别走。”
躺下后,便晕晕乎乎晕睡过去。
潮红的脸上透着病态的倦容,这样看着,肖玲觉得他好似又瘦了,前几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那点肉又没了,颧骨凸显,头发凌乱,即使这样,他看起来像上好的瓷器出现了一丝裂纹,一种另类的破碎美感。
万幸肖珏在吃退烧药后,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状态好很多,起码眼神看起来是清明的,这样让肖玲不禁松了一口气,身体要多养养才行。
看肖珏乖乖地低头喝完了手里的粥后,肖玲问出了她忍了一晚上的疑问,“这几天有人欺负你?”
姐姐为什么会这么问?惊讶在肖珏眼中划过,“没有。”
肖珏说完后见肖玲明显不信:“姐姐,真没有,你放心。”
没有?她猜错了?肖玲疑惑道:“那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呃?还是被姐姐发现了,本来自己是不打算告诉她的,肖珏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告诉肖玲自己这几天去工地打黑工的事。
肖玲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打黑工的事,然后从衣服兜兜里掏出一把钱,有十元的、有五十元的,也有一张一百元的,他递给她钱的时候,惨白的脸上泛起一圈红晕,挺起胸脯,开心地说:“给,姐姐这里有四百元钱,是我自己挣的,都给你。”
给出时,突然想到什么,他抽了四十元回来,眼睛弯成月牙,郑重地说:“我记得烤鸡一只四十元,姐姐我要请你吃一整只烤鸡,而且两只鸡腿都给你吃。”
然后,将剩下的钱都递给肖玲。
肖玲下意识地接过他的钱,红红绿绿的钞票在她手心中轻如蝶翼,却在她心中重如泰山。她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遮住了她深邃如海的眼神。
半晌后,她才轻轻说:“这是你自己辛苦赚的钱,这钱你自己收好,姐姐不要。”
“不,我的钱就是姐姐的钱,姐姐收着。”眼看姐姐不要,肖珏眉头紧皱,眼神着急,姐姐这是不把他当自己人?
心里一急,感觉喉咙里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一连串咳嗽声如狂风暴雨突然袭来,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吓得肖玲脸白了几分,也顾不上合不合适,一把将钱收起,转身去取水。
好不容易才将嗓子里的痒意压下,肖珏就着肖玲的手喝了几口凉白开,稳了稳心神,一抬头,便对上姐姐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他不喜欢姐姐老操心,心下一动,说:“姐姐,我前几天又看到一个衣冠禽兽,没想到咱们这衣冠禽不止一个。”
又看到一个衣冠禽兽?肖玲愣了一下,怔愣间,便听到肖珏肯定地说:“没错,我肯定这个人比我们那天碰到的那个衣冠禽兽更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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