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么来了,快回家,雨大。”嘶哑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
“你生病了?”
“……”小乞丐没有吭声。
突然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霎时,近物清晰可见。
肖玲看到了一双眼中流露出无助、担忧、恐惧,唯独没有希望的眼神。
猛然间,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来不及细想,话已冲出了口:“跟我回家!”
听到她说的话,小乞丐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跟你回家?”
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这是一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肖玲心里感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肯定地说:“对,我们一起回家。”
说完以后,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很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风雨无情,人有情。
踏上回家的路,肖玲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搀扶着他。
大豆似的雨点无情地砸向两人。
小乞丐晕晕乎乎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烁着‘回家’这两个字,记忆里他一直漂泊,无家可回,现在竟然有人要带他回家,他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行,身体的不适已被莫名的兴奋所取代。
一把伞下互相搀扶的两个人,冒着风雨前行。
天地昏暗一片,偶有闪电直直劈向地面,倾盆的大雨,却似要将整个世界淹没,远处两人风雨相伴,渐渐在天地间化为两个黑点。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肖玲感觉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到家,雨水交织着汗水,早已湿透了肖玲的全身。
一推开门,一间一眼望穿的小房间将肖玲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刚刚的豪言壮语被现实打败,她面露窘迫,嘴唇嗫嚅,“其实,其实姐姐很穷……”
“没事,姐姐,我更穷,我连这么小的房子都没有。”小乞丐安慰道。
“……”
我们是在比谁更穷?
你还是别说了,你一说,我觉得我更难过,肖玲无力地闭上眼。
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头发、衣服、裤腿都不停在滴水,这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地面上已经画出了两个圈。
肖玲回过神,开始找小乞丐能穿的衣服,一打量,才惊觉他原来这么高,目测有1米85。
顶着一头杂草一样的头发,脸上不知沾了多少灰尘,脏兮兮的,认不出原有的面容,那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有懵懂,有迷茫,有天真,却唯独没有成年人的世故与圆滑,就是这双眼睛让她忽略了他的身体年龄,下意识觉得他就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弟弟,让她忽略了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其实已经是个近二十五、六岁的成年男人。
大大的囧!
“姐姐,姐姐,你怎么发呆了?”
对着这双对她充满信任的眼睛,肖玲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将刚刚那一瞬间产生赶他走的念头吞回到肚中。
总不能对他说,小乞丐,姐姐突然意识到你其实是个男人,所以我不能留你在我家。
小乞丐注视着她,眼神清澈如水,认真等待她的下文,这一刻肖玲体会到‘不’字仿若千斤重担般压根无法述出于口。
“呃,我觉得你应该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的,姐姐。”
他乖巧又听话,肖玲为刚刚产生了那样的想法而感到愧疚,唉,是她想多了,他其实还是一个孩子。
“姐姐,你在为我找衣服吗?”小乞丐的声音打破了陷入沉思的肖玲。
他一边问,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我有衣服。”
肖玲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这还是一个有家当的小乞丐。
打开小包裹,里面就一件破旧的衣服和一件认不清颜色的裤子。
好,换洗衣服有了,甭管破不破,总比无衣遮体好。
肖玲急忙领着小乞丐到公共卫生间洗澡。
待小乞丐洗澡回来,推门时,肖玲正在烧水,一边说话,一边扭头看过去。
“水烧好了,你快过来……”
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
她眼睛瞪得很大,一副见鬼的模样。
小乞丐在她的注视下,不安地拽起了衣角。
“你是小乞丐?”肖玲不确定地问。
小乞丐害羞地点了点头。
轰,肖玲觉得身体的全部血液直冲头顶。
她使劲搜索着脑海里描写外貌的字、词、句,却发觉没有任何一个字、词、句可以形容他的美,配得上他的貌。
他长成这样真的好吗?太危险了,他这样真的太危险了。
震惊的神情逐渐转成浓浓的担忧,最后化成了一副担心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的愁苦模样。
须臾间,她的脸上已轮转了春夏秋冬四季,神情复杂而难懂。
小乞丐不安地试探,“姐姐,你怎么又发呆了?”
这道细弱的声音,将神游太虚的肖玲瞬间拉回到眼前,“……呃,噢,你会没事的,姐姐会保护你的。”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眼睛里全是迷茫。
这样逆天的颜值配上这么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造孽呀!
肖玲一只手捂住狂跳的心,一只手盖住小乞丐的眼睛。
脑海里响起前几天那个姑娘说的话,“要,要,要,超帅的,傻了,我都要,捡回去洗洗养起来,嘻嘻……”
她当时心底还笑那个姑娘花痴,现在她好像能理解她的想法了。
噢,原来一切的原则,在逆天颜值下都可以打破,如果没有打破,说明颜值还不够。
……
夜已深,肖玲不得不面对一个窘迫的问题,他睡哪?
房间里就一张90厘米宽的折叠床。
环顾了四周,她搬开桌子,在床前地上空出一块地,将席子铺到地上,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块旧床单,将其挂在床上方的两头,当隔帘,刚好可以划出两块睡觉的空间。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肖玲安排道。
“不,姐姐睡床,我睡地上,”小乞丐反驳。
两人为了谁睡床,谁睡地上,争执了起来,最后,小乞丐胜出。
躺在床上的肖玲,睁着双眼,对着虚空发呆,地上传来的细微呼吸声,不断地提醒她,她今天捡了一个人,一个很特别的人。
这个时候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只能用特别这个词,因为他真的非常特别。
她自己都要断粮了,现在又多了一张嘴,无形中加了千斤重担。
啊,啊,啊!
内心一阵狂吼之后,静下心来后,她惊讶的发现她竟然一点都不后悔今晚的决定,反而有种雀跃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个人在世上漂泊久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与她一样无依无靠的人,而这个人却需要她,信任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背起这个责任。
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雨声、风声,还有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呼吸声,这些声音交织成了一首好听的交响乐。
渐渐地,肖玲嘴角上扬,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肖玲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亮,躺在床上几秒后,突然想起地上躺着的人。
她快速坐起来,拉开床帘,探头看向地面。
小乞丐还在睡觉。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到门外的公共洗手间洗漱了一番后,回房。
轻轻推开门,发现小乞丐还是没有起来。
难道是太困了?
让他继续睡吧,反正他也没什么事。
肖玲转身摸了摸米袋,还好,还有之前买的一点米,掂量了一下米袋里的米,应该还能煮个两三次粥。
她正准备去淘米时,突然想起昨晚到公交站台那时他好像生病了,带他回家后,他精神状态一直很好,就让她忽略了他当时的不适。
转身,走到他身边观察,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探手,一摸额头,好烫。
小乞丐生病了。
肖玲内疚、懊悔地自责,人家叫她姐姐,这么信任她,她却是这么一个不称职的姐姐。
他明明昨晚就生病了,她这个姐姐竟然都能不引起重视。
她抓起背包准备去药店买药,才想起昨天去药店已经将身上仅有的几块钱花光了。
生病时没钱,真是让人崩溃。
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
现在她要冷静,小乞丐需要她,深吸一口气后,她放下背包,往脸盆里倒上热水,拧干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反复来回几次后,又拿起一根棉签棒沾了点水,在他起皮的嘴唇上擦了擦。
最后,喂了他一些水。
整个过程,他一声没吭,非常配合。
肖玲做完这些事情后,又去淘米熬粥,人是铁饭是钢,总不好让病人跟着她饿肚子。
一边蹲在炉子边上熬粥,一边计划着接下来做什么?
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是不能了,现在身上身无分文,家里又有个病人,搞钱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肖玲筛了筛目前她能赚钱的方法,思索了一轮后,有些无奈的叹气,她一个大学生目前能想到赚钱的方法是捡纸板、塑料瓶去换钱?
不可置信,却又无可奈何,她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赚到钱,又不用本钱投入,想想捡垃圾是目前最适合她的无本买卖,只要肯花力气,出去总能捡到一点的。
熬好粥,盛出两碗,自己喝一碗,再将凉过的温度刚刚好的粥给小乞丐喂下。
嘱咐了小乞丐在家乖乖躺着,她出去赚钱,她会尽快回来,如果饿了,锅里还有粥。
才拎起背包,拿上一个大号塑料袋,出了门。
昨晚刚下过大雨,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湿润的路面泛着淡淡光泽。
路上干净而整洁,一看就知道环卫工人们已早早地清扫过,城市的建设离不开这些不辞辛劳的劳动人民的付出,这几十年国家的飞速发展,城市的日新月异,其变化背后都有这些可爱的人们的身影。
走到路边垃圾桶前面,她面露羞涩,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她身无分文,想想家里的病人。”
“不要觉得丢脸,没钱为五斗米折腰,正常!而且捡垃圾也是一种劳动,靠双手赚钱不可耻。”
……
做了好一阵的心里建设后,她才红着脸,弯下腰,伸手往里一摸,空空如也。
又寻到一个垃圾桶,还是空的。
一个瓶子,一张纸板都没有找到。
太阳已从东边跑到了东南。
一无所获,渐渐的失望爬上了肖玲的脸庞。
她站在马路上迷茫地看向十字路口。
这一刻,她觉得她的人生不像这个路口,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十字说明还有选择的机会,可她却是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被设定好的一路到黑,没有选择,没有希望。
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路上的行人匆匆走过,看着路上的车辆飞驰而过,混沌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姐姐”。
肖玲猛然清醒过来,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病人等着她。
她现在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整理了一下情绪后,又思索起到哪才能捡到瓶子和纸箱?
最终,她目光投向了家附近的那个公园,准备到那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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