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信将文件夹重重甩在茶几上,冷硬的声线划破沉默:“下午四点记者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阴莹莹指尖猛地攥紧裙角,仿佛被针尖扎中般瑟缩了一下,睫毛剧烈颤抖,声音细若蚊呐:“一定要公开道歉吗?”
这破孩子怎么这么难说话,都说了现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怎么她就不肯牺牲一下?花佳玉顿感头痛加剧,揉着太阳穴,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冷硬的声响。
阴莹莹扫过父亲阴守常拧成川字的眉头、母亲疲惫的眼角,还有二哥厌恶到别开的脸时突然拔高声音,急切地说:“我可以将直播间的事情解释成按剧本演,我和肖玲是商业合作,黑红也是红……”
“黑红?”阴守常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挲的动作一顿,豪门千金需要靠自毁形象博关注?这拙劣的借口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花佳玉迟疑地望向丈夫,最后将目光投向儿子。
周新信面无表情的逼近半步,阴莹莹下意识后退:“医院打人的事怎么圆?”
“那是……那是我们和肖玲她们闹着玩,不知怎么就让人误会,报了警。”阴莹莹像抓住救命稻草,语速快得发飘,“只要肖玲配合澄清,警察那边就能撤案!”她和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抓。
周新信问:“演剧本?”
阴莹莹点点头。
“医院的事是误会?”周新信接着问。
阴莹莹又飞快地点了点头。
“真行了,你就不会被网民骂,另外你和妈妈故意伤人的事也可以销案?”
这招越想越觉得可行,阴莹莹眼底燃起的希冀火苗越来越旺,她就是这个意思。
“你想得倒挺美!”周新信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冰冷的目光凝视着阴莹莹,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妹妹还这么天真,这么抱有幻想,让他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行?阴莹莹眼底燃起希冀的火苗在他讥诮轻笑中骤然熄灭。
“你当网民是傻子?还是肖玲是圣母?”周新信反驳,每个字都像刀片剐过,“你都要人家命了,肖玲凭什么帮你?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是脑子秀逗了还是被门挤傻了?”
“你骂她是穷鬼、乡巴佬,用眉笔扎她脖子时,怎么不想想今天?”
阴莹莹的脸霎时褪成白纸,嘴唇哆嗦着辩解:“她,她都可以帮像大哥这样的傻子,就不能帮我一下?亏阴无相叫她姐姐呢……”
“她是人好,不是人傻,你都那么欺负她,她凭什么帮你。”自己这妹妹简直蠢得没眼看,周新信都快无语了。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她不会帮忙,万一,她万一看在大哥份上呢?”阴莹莹尤不死心地说,她其实很想说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还不是她要她干什么,她就应该识相地干什么。
这时花佳玉插了一嘴:“是啊,她可以恨我们,但是无相也是阴家人,旗沿集团也有他一份,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司被她毁了吧?”
周新信闻言身形一滞,定定地看着母亲,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没出声,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忽然间他低笑出声,接着他缓缓抬眼,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啪地一声拍在阴莹莹面前,“你亲自问她——问那个差点被你扎死,在直播间里被你称作‘乡巴佬’的肖玲,愿不愿意帮你。”
阴莹莹猛地攥住手机,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已经顾不上难堪,这个时候她头脑异常清醒,考虑得非常明白,与其在公众面前丢脸,还不如在一人面前丢脸。
电话接通的瞬间,肖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肖玲,我是阴莹莹……”
空气瞬间凝固,肖玲的声音冷的像冰块:“阴小姐有事?”
“你能不能和网民说直播间的事是我们按着剧本演的?还有医院的事,也是误会,你就当……当帮我个忙。”阴莹莹刻意放软的声线里掺着不易察觉的倨傲,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和她说话了,她懂事的话就应该顺着台阶下。
坐在病床前认真削苹果的肖珏手顿了一下,手中的水果刀悬停在半空,刀刃反光掠过他微敛的眼皮,抬眼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钉在肖玲掌中那部手机上。
“阴大小姐,你没发烧吧?”肖玲被气笑了,侮辱她,刺伤她,叫人将她的朋友按在地上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现在竟然还要她为她们发声?当她傻?
见肖玲不答应,阴莹莹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耳朵发红:“我道歉还不行吗?”
“对不起,这总可以了吧。”当阴莹莹这句施舍般的‘对不起’落下,肖玲透过病房玻璃,看向窗外灰蒙的天空。
真是可笑,难道她觉得只要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她就会和她一笑泯恩仇?
“我不是圣人,还做不到以德报怨。”
说完,肖玲就将电话直接掐断,和这种四六不分的人没什么可说的,说多了会拉低智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钟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绷带像绶带似的斜挂在他脖子上,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同样穿着病号服的高铁跟在身后,额头上裹着医用纱布。
“脸色这么难看,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钟钱笑嘻嘻地问。
肖玲没有隐瞒直接将阴莹莹的打算说了出来。
听完,钟钱二话没说,直接打开手机网页给肖玲看。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阴莹莹在直播间辱骂主播和观众的新闻,阴家母女被警察抓走的新闻都上了热搜。
肖玲盯着手机屏幕半晌,读懂了阴莹莹低眉顺眼的原委 —— 哪里是幡然醒悟,分明是形势逼仄到退无可退的困兽之斗。
“她想得倒挺美,咋不直接上天!”高铁气得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作响,简直要佩服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阴家大小姐,不爽之际,恰好瞥见坐在那乖乖削苹果的肖珏,火气顿时有了宣泄口,“喂,你们阴家人是不是都修炼过什么神功?脸皮厚得能防弹了!”
“某些人也是,仗着救命之恩就死皮赖脸地黏着不放,真当自己是块狗皮膏药啊?”
肖珏握着水果刀的手顿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片刻后,他将削好的苹果递到肖玲面前,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姐姐,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乖巧的模样让肖玲心头一软。
这时钟钱已经拨通了电话:“老张,帮我把阴家那两条丑闻的词条再推推……对,重点强调受害者现在还躺在医院。”挂断电话的瞬间,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此起彼伏的鸣叫宛如一场盛大的审判进行曲。
肖玲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大爸爸’三个字让她心头一跳,转头就撞见高铁躲闪的目光——这个叛徒,准是他将她受伤的事捅到村里去了。
真是的,为什么要将她的事告诉村长呢,这不是白白害他担心?
高铁心虚地蹭了蹭鼻尖,假装研究天花板的纹路。他来时就被村长委以重任,村长可是交代了不下几百遍,事关肖玲无论巨细都要向他汇报。
肖玲清了清嗓子划开接听键,声线扬得像晒暖的藤蔓:“喂,大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丫头,伤到哪了?高铁那小子半夜三更打电话,说你被人扎伤了……”老人声音发颤,昨夜接到电话时他几乎要连夜赶来,是高铁再三保证肖玲已无大碍才勉强作罢。
“没事,我没事。”
“被人划破了动脉算没事,那什么算有事?”村长激动地说。
“嘿嘿,真没事,就是小小的一个小洞,大爸爸你们别担心,我真没事。”肖玲用指尖比划着米粒大小,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脖颈处包着的纱布。
“胡闹!”村长突然拔高嗓门,“高铁都跟我说了,幸亏抢救及时,不然你就……”话音戛然而止,听筒里只剩沉重的喘息。
肖玲鼻子一酸,赶紧岔开话题:“对啦,咱村最近咋样?”
“玲玲我代表上溪村村民感谢你。”村长突然郑重起来。
“?”村长突然来这么一句,肖玲脑袋有些卡壳,呆呆地问,“什么事啊?我最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啊。”
“你带着咱村的人做草编手工艺品,现在咱们村家家户户都成了万元户,能干的家庭存款有突破六位数,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村长一面说一面感慨,能赚到这么多钱,放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
“啊,哈哈,那真是太好了。”肖玲眼弯得像腰果形状,开心地说。
“高婶已经出院回村了,李婶家的刚子订亲了,彩礼钱全是编草编手工艺品攒的……”说得起劲时,村长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神秘兮兮地说,“丫头,你猜我现在在哪?”
肖玲挠了挠头,迷茫地看向高铁,“大爸爸,你不在村里?”
知道肖玲肯定猜不出来,村长也不为难她,捂着嘴,声音降下来轻声说:“我现在在市政府。”
“啊?”肖玲没想到大爸爸竟然在市政府,那他还有空给她打电话。
“刚才市长召见,说要把咱村树成脱贫典型。”村长的声音像掺了蜜糖,每个字都透着扬眉吐气的欢快。他昨天接到市长秘书的电话时着实吃惊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村里搞的事这么短时间内就被政府关注到了。
“我刚跟市长提了,说咱们村有个能带大伙儿飞的金凤凰……”
肖玲的脸‘腾’地红了:“大爸爸,我没那么……”
“阴家再富也是个商人,”村长的声音突然淬了钢,透过电流传来时带着老树根般的韧劲,“可咱现在有政府撑腰——你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折你的翅膀?”
他非常明白如果没有肖玲就没有现在的上溪村,脱贫致富?那是做梦。
他在市长办公桌上展开上溪村的草编蓝图时,指尖重重叩在“全国草编手工艺品第一村”的规划字样上。肖玲带领村民发展草编手工艺品产业的实践,不仅让上溪村摘掉了贫困村的帽子,更打造出一个可复制的乡村振兴样板。这正是政府大力扶持的典型——通过政策引导和资金支持培育起来的特色产业,既解决了就业,又传承了非遗技艺。
“市长同志,”老村长目光炯炯,“我们村这个‘全国草编手工艺品第一村’的梦想,现在已有了雏形。但最关键的,是我们发现了肖玲这样的人才。”他字字铿锵,既是为村里争取支持,更是要为这个改变村庄命运的姑娘铺路。
说到阴家时,老人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再大的富豪终究是商人,在政策大势面前,任何个人财富都显得微不足道。他比谁都清楚,肖玲为村子带来的不仅是经济效益,更是一种精神力量。现在,他要让这份力量得到最有力的保障——政府的认可与支持。
当市长提笔在文件上批注时,老村长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仿佛看到了上溪村的未来。这个倔强的姑娘用双手编织出的,不仅是草编工艺品,更是一个村庄的新生。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为她筑起最坚实的后盾,为她铺就一条迎向青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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