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离别

他目光投向肖玲,对方却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透着几分疏离。

阴无相脱外套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涩意。

他知道,恢复记忆后,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可他还是强撑着笑,指了指餐桌:“你们怎么还没吃?这桌菜看着就香,我可有口福了。”

今天在会场,他像一把抛光的利剑,气势如虹,再也不是那个跟着肖玲身后喊“姐姐”的肖珏了。钟钱不敢与他长久对视,高铁更是低着头,只有肖玲,抬着眼看他,眼底却藏着复杂的情绪。

肖玲没说话,默默走到餐桌对面坐下。

钟钱和高铁对视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

阴无相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 以前他流浪的时候,肉是奢侈品,后来被肖玲捡回去,日子好了些,肖玲总隔三差五做红烧肉,好像要把他以前没吃过的都补回来。

“好吃。”他咽下肉,笑着看向肖玲,“不用猜,就知道是你做的。”

肖玲抬了抬眼,拿起面前的酒杯,声音很轻:“今天是好日子,祝贺你恢复身份,回到旗沿。”

祝你从此一帆风顺,再无苦难。

“对!好日子!”钟钱赶紧附和,刚想说“祝阴总裁”,对上阴无相的目光,又急忙改口,“祝阴无相重新拿回旗沿!”

他心里其实满是疑惑 —— 看了那么多豪门夺权的戏码,不弄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那都不会成事,哪有人像阴无相这样夺权的,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轻松夺权的,阴无相只需站出来说一句“我回来了”,所有人就都拥护他,像做梦似的。

可转念一想,这是阴无相啊,是那个让旗沿上上下下都信服的少年奇才,或许,对他来说,本就不需要那些阴谋诡计。

四人举杯,葡萄酒滑入喉咙,初尝是甜的,咽下去后却泛出苦涩。肖玲勾了勾嘴角,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觉得那股苦涩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里,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透着凉,小腹跟着抽搐的疼。

“肖玲,你不会喝酒,别勉强。”阴无相看着她发白的脸,忍不住开口,“况且你的身体……”

“这么重要的时刻,这杯酒必须喝。”肖玲打断他,语气很坚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目光定定地看向他,“再敬你最后一杯。”

“别喝了。”阴无相伸手想拿走她的酒杯。

肖玲侧身避开,另一只手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这杯离别酒,必须喝。”

“离别?”阴无相的脸瞬间僵住,手停在半空中,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 要走?”

“是,”肖玲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很平静,“你这边的事结束了,我们明天就走。”

“不。”阴无相下意识地反驳,话音刚落才发现三人都在看他 —— 钟钱眼神复杂,高铁透着警惕,唯有肖玲依旧平静。

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慌,找了个借口:“我是说不用这么急,你被阴莹莹弄伤的案子还没结,总得等个结果。”

“案子就委托你帮忙处理吧。”肖玲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他心上,没留半分余地。

“可你们来B市这么久,连市区都没好好逛过……”他还想再留,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用了。”高铁直接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村长他们已经催了好几次,我们该回去了。”

他还给钟钱使了个眼色,希望钟钱能帮腔。

阴无相没理会高铁,目光只落在肖玲身上,声音放得更软,带着一丝恳求:“肖玲……”

肖玲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声音很轻:“我们出来太久了,村里还有很多事等着。这里没事了,我们明天确实该走了。”

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连红烧肉都没了香味。

肖玲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撑不住了,扶着墙滑到地上,手紧紧捂住肚子,蜷缩成一团,细碎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来,肚子里的绞痛一阵比一阵厉害,额头上的冷汗很快打湿了头发,贴在脸上,凉得刺骨。

“咚咚咚 ——” 敲门声突然响起。

肖玲以为是自己疼得出现了幻觉,没力气应声,只是把肚子捂得更紧。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才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墙挪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冒着热气,是红糖水的甜香。

“肖珏……”肖玲下意识地轻唤,话音刚落,就猛地回过神 —— 她的肖珏已经没了,眼前这个人,是阴无相,是旗沿集团的总裁。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扎得她心口发疼,连带着肚子的绞痛都更甚了。

她晃了晃,几乎站不住。

“阴无相,有事吗?”她稳住身形,声音里带着几分疏离。

阴无相没回答,只是把碗放到门口的柜子上,伸手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肖玲惊得想推他。

“肚子都疼成这样了,还硬撑。”阴无相的语气有些重,带着几分训斥,“我抱你回床上。”

肖玲愣了愣,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可转念一想,若不是他来敲门,她哪里需要硬撑着来开门?于是她又抬起头,眼底冒着火:“如果不是你来敲门,我用得着硬撑着来开门吗?”

埋怨的话脱口而出,她瞪着阴无相,像是在等他反驳。

可阴无相只是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对视两秒后,突然笑了。

那笑很轻,眼底的冷意都化了,像初春的冰融了水。

“是,是我的错。”他放软了语气,把她放到床上,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坐着,然后端过那个白瓷碗,递到她嘴边,像哄小孩似的,“乖,喝碗红糖水就好了。这是我煮的,温度刚好,你尝尝甜不甜。”

肖玲怔怔地看着他 ——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端碗的手很稳,连碗沿的热气都没吹到她脸上。

肖玲眼眶突然就红了,一滴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凉得他指尖一颤。

“怎么哭了?”阴无相慌了,伸手想擦她的眼泪,“是不是太疼了?”

“恩,是太疼了。”肖玲侧头避开他的手,错开他探究的目光。

“我去叫医生。”

“不用,”肖玲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事,喝了红糖水就好了。”

“不行,我还是去叫医生。”阴无相说着就要起身。

“别去!”肖玲急忙拉住他,声音里带着恳求,“我躺一会儿就好,别叫医生。”

她脸皮薄,要是真让医生来,指不定有多尴尬。

阴无相无奈,从口袋里掏出止痛药,递到她面前:“那把药吃了。”

“你怎么会有止痛药?”肖玲愣住了。

阴无相没说,只是催她吃药。

她不知道,其实他早就记下了她的生理期,提前在口袋里备了药。

肖玲吃完药,靠在枕头上,看着阴无相为她掖好被子。

他的手很轻,指尖蹭过她的衣角,没碰到她的皮肤,却带着暖意。

然后他用纸巾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把她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嘴里还哼着一段熟悉的调子 —— 那是以前她在他生病时,哄他睡觉的童谣。

听到熟悉的歌,肖玲像回到了以前在 C 市的出租屋,他发烧时,她坐在床边哼这首歌,他攥着她的手,说 “姐姐的歌最好听”。

她定定地看着他俊秀的眉眼,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在心里一遍遍地描摹他的样子,想把这个画面刻进心底。

困意渐渐袭来,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想再多看一眼,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疲惫,闭上了眼睛。

阴无相看她睡着了,没立刻走,坐在床边守了很久。

床头小灯的暖光落在她脸上,能看清她呼吸时鼻翼轻轻起伏,细得像绒毛的睫毛偶尔颤一下,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安的事。眉头也微微皱着,他忍不住猜,是肚子还在疼,还是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 想起那个会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喊“姐姐”的肖珏。

直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过,他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起身前还轻轻帮她把被角掖了掖,怕风钻进去冻着她。

转身时他顿住了,眼底的隐忍再也藏不住,迟疑片刻,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怕惊醒她。

然后悄声带上门,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扰了什么。

门外,高铁正倚着墙站着,见他出来,只是看了一眼,没说话。他的手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眼底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阴无相也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钟钱鬼鬼祟祟地推开房门,凑到高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当门神呢?”

高铁的声音带着几分颓败:“你说,我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怎么会?机会大着呢!”钟钱拍着胸脯说。

高铁抬了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论家世,你比不过阴无相;论学识,你比不过阴无相;论才干,你也比不过阴无相;论样貌,你更比不过……”

“够了!”高铁猛地打断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语气里满是暴躁,“我知道我哪哪都比不上他,但你也不用这么细数啊!”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钟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了些,“肖玲不是那种看重家世、样貌的人,她要的,从来都是一颗真心。”

“刚好,你有。”

“阴无相也有。”高铁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现在有,不代表以后还有。”钟钱的声音沉了些,“我见过多少豪门夫妻,从一开始的轰轰烈烈,到最后形同陌路!”

“肖玲这辈子已经够苦了,要是以后再受情伤,那才是真的可怜。”

“可你不一样,我知道你对肖玲的心,不会变。”他顿了顿,拍了拍高铁的胳膊,“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等。守在她身边,陪她熬过这段日子。”

高铁的眼睛动了动,有了些神采:“你这么信我?这么肯定我会一直真心待她?”

“我信你。”钟钱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要是你敢变心,我第一个帮肖玲教训你。”

高铁的脸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 合着要是阴无相变心,他没本事管,对他这么放心,只是因为他随时可以拿自己开刀?

心里那点失落,又被“肖玲要的是真心”这句话悄悄压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阴无相离开的方向。

两人回房后,昏暗的转角处,阴无相缓缓走了出来,他刚才站在那里,把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肖玲的脸上。

她在暖意中醒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影端着水走进来,将毛巾泡在温水里,轻柔地为她擦手,动作很熟。

“肖珏!”肖玲猛地坐起来,声音里满是欢喜,眼睛眯成了缝。

“肖玲。”

一样的声音,却少了她熟悉的欢喜,多了几分冷静。

肖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 肖珏只会喊她“姐姐”,而阴无相,只会叫她“肖玲”。

她的肖珏,真的没了。

她低下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着接过毛巾,指尖传来的温水暖意,却怎么也暖不透心里的凉。

接下来的三天,阴无相亲自照顾她,每天早上熬红糖水,中午煮姜茶,晚上送饭时,还会带个热乎的烤红薯 —— 那是她以前在村里最爱吃的。

每一件事都做得细致入微,像以前的肖珏一样。

好几次,肖玲都错觉自己的弟弟回来了,可只要她轻声唤“肖珏”,阴无相就会用一声“肖玲”,将她拉回现实。

她看向他的眼神,总是从最初的明亮,慢慢变得暗淡,而阴无相,只是看着,没说一句话。

终于,肖玲的生理期过了,她收拾好行李,再次提出告别。

阴无相没挽留,只是默默为他们准备了一些B市特产,然后开车送他们去车站。

站台上,列车的鸣笛声响起,肖玲转身要跨进车厢时,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恳求:“肖玲,你能不能…… 为我留下来?”

肖玲看着他的眼睛,那是肖珏的眼睛,清得能照见她的影子。

可她还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珍重。”

说完,她转身走进车厢,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进了车厢后,她靠在车门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却始终没回头。

她和他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火车开动了,窗外的 B 市渐渐远去。

肖玲靠在车窗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而站台上,阴无相望着火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车厢里,肖玲一直低着头,情绪低落。

高铁急得团团转,想上前安慰,却被钟钱一把拉住:“别去打扰她,她心性坚强,给她点时间就好。”

列车抵达 C 市车站时,钟钱笑着跟他们告别,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肖玲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深吸了一口气 —— 上溪村的风,该是暖的吧。

阴无相回到总裁办公室时,天已经黑透了。

窗外的霓虹隔着落地窗闯进来,在黑檀木办公桌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却偏偏照不亮椅背上搭着的那条灰围巾,在昏暗里蔫蔫地垂着,像在等什么人。

他走过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静。

蹲下身时,指尖先碰了碰围巾的毛线,粗粝的触感蹭过指腹,却带着熟悉的软。这是肖玲亲手织的,天气变冷时在上溪村的小屋里,她就着台灯的光织的,织时还说:“肖珏怕冷,得织得厚点才暖”。

阴无相轻轻将围巾拢在手里,贴到脸上。毛线的糙感蹭着皮肤,却裹着股淡淡的皂角香 —— 是肖玲总用的那款老肥皂,洗过的东西都带着股干净的草木气。

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天她把围巾递给他时,眼睛亮得像星星,说“快试试,要是短了我再拆了织”。

他欢喜地戴着围巾跟在她身后去村口买白菜,北风刮得脸生疼,可脖子里暖得发烫,连心里都像揣了个小太阳,走一步都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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