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灰姑娘·九

在伊丽莎白的记忆中,玛格丽特是很重要的家人。她一直很喜欢这位照顾自己长大的女仆长,哪怕明知对方偷窃王宫器物,她也能为她想无数个理由完全不过问。

她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推进池塘,我被最信任的人从正面捅进左腹,我俩真是同病相怜。

现在想想这阵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对我嘘寒问暖的玛格丽特,她竟然一点愧疚和慌乱都没表现出来,也算是一位人才。可怜的伊丽莎白,她把别人当家人,别人拿她当瓣蒜。

身后的壁橱发出声响,我猛地往后一靠。

“玛格丽特!”我高呼并快速扫了眼奥芬,他似乎没有发现刚刚的异样,“是你把我推进池塘的吗?”

玛格丽特猛地一震,闭上眼睛泪流不止。

“是的公主,是我将您推进湖里,可没想到您命这么大,明明已经断气却又活了过来。后来我实在对您下不了手,所以雇了奥芬。哪里想到他这么没用,我创造了那么多次好机会,他却一次都没……”

站在一旁的奥芬对这话没什么反应,他自始至终一直安静地盯着我的衣摆,一动不动。

“独狼奥芬,新人刺客,两百金币一颗人头,干活之前得先付一半定金。”既然他们想拖延时间,那我就奉陪到底,“虽然是最便宜的刺客,但一百金币对于你来说也是相当大的数目。再加上目标是皇室成员,肯定还要加价。玛格丽特,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您怎么……”玛格丽特自然十分震惊,“我卖了些无用的——”

“那些都是我的东西。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认为我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连自己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吗?”我提高音调,双目含泪,“我尊敬你,爱着你,为了维护你的自尊,我选择了沉默,可谁能想到,你要这些钱竟然是为了我的命。”

“公——”

“别再假惺惺了!”戏感突然来了我还有点收不住,“我承认我确实没怎么关心过查理,我也承认我任性跋扈不适合当女王。但是你,连自己本职工作都没有做好的你,又凭什么代表全仙履的人民来指责我。你只不过是个屈服于私欲,却还胆小的不敢承认的虚伪者!”

不得不承认,伊丽莎白真应该超女高音这方面发展。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嘹亮而悠长,震得玛格丽特整个人不断颤抖,泪珠一串串掉下。

不过是些鳄鱼的眼泪,伊丽莎白可能心软,我可不会。我冷眼看她作秀,准备乘胜追击狠狠再戳她心窝子几刀。

可还没等我酝酿好感情,那帮被她支开的守卫赶来了。

为首的是查尔斯,身后两个侍卫冲进来控制住了玛格丽特和奥芬。

“姐姐你没事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查尔斯满脸焦急的冲到我跟前,我越过他望向门口,除了他们三个再没别人跟进来。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你怎么过来了呢,弟弟?”我将视线放在查尔斯身上,他焦灼的脸有一瞬僵硬,但很快又摆出那副我好像已经死了的悲痛表情。

“玛格丽特说你身体不适回寝殿休息,可我记得姐姐你最喜欢舞会的热闹就想去看看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他语速很快,说的胸有成竹,“到了走廊听见这里发出声响,正巧他们两个巡逻经过,我就带着一起赶了过来。”

“之后呢,你看到了什么?”我伸手制止准备把玛格丽特和奥芬押出去的的侍卫,继续询问查尔斯。

“呃……我看到,你们三个在这个房间里。”他跟两个侍卫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面上的焦灼已经维持不住了。

“我,还有谁?”

“……你,玛格丽特,和这个,我不认识的人。”

“说的不错,查理你认人的能力越来越好了~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呀?”我轻轻叩了两下壁橱门,里面的人不再用力推,“我只是在和玛格丽特还有这位新来的侍卫说话罢了。”

除我之外的五个人瞪大双眼面面相觑,查尔斯完全抛弃“太过于担心姐姐以至于红了眼眶”的人设,像只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

奥芬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我猜如果他没有双手受制肯定要给我竖一个大拇指。

“公,公主,您在说什么呀?我刚刚想要杀了您啊。”玛格丽特的圆脸原本亲切可爱,现在却被眼泪鼻涕搞得面目可憎,再加上震惊的表情,在烛光下颇为吓人,“查尔斯王子,我就是想要杀死公主的坏人,这个也不是什么侍卫,而是——”

“哦,我亲爱的玛格丽特!”见仙度瑞拉愿意听完这场戏,我准备加快速度赶紧大结局,“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侄子嘛,你今天特意带他来向我道谢的。

“为我这些年对你的爱护,和对你的背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度。”

此话一出,恰巧赶上中庭一曲结束,整个房间半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冷场可是戏剧大忌,我作为主角自然要担负起活跃气氛的责任。

“说起来你也应该向我道谢呢,亲爱的查理。毕竟这些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的小动作,我都没跟你计较哦。”我朝脸色苍白的查尔斯眨眨眼,慢慢朝玛格丽特的方向走去,“处心积虑的接近我身边的侍从,用美色和悲惨的身世诱惑我的女仆长为你所用。让我猜猜这么大的城堡有多少位女仆的芳心被你捕获了呀,我可怜的仙度瑞拉,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这样一位大众情人吧。”

“伊丽莎白!”查尔斯苍白的脸染上几抹愤怒的红,“你疯了。”

“我没有!王子这么完美,那些下贱的——”玛格丽特看起来已经有点癫狂,控制她的侍卫打了她肚子一圈,让她把准备出口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

“还有我跟菲利普的婚事,你费尽心思找到斯利皮尔这个王国,向父王母后进言我嫁入附属国后,仙履作为我的母家能让我继续享受现在的荣耀,还不用为了国事操心费力。”我瞥了眼垂着头被打的意识不清醒的玛格丽特,接着向奥芬那边踱步,“可惜,你没算到失落王国这个变数。不难想象你在冬季狩猎的赛场上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多么的不甘心,甚至还想跟查明那个家伙合伙,分仙履的一杯羹。”

“还等什么,把他们押出去!”查尔斯冲着两个侍卫大声嚷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再后来你知道玛格丽特为了你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计划,虽然和你意,但如果我死了咱俩那几个远行的哥哥肯定要回来参加我的葬礼,之后你的竞争者将不再是我这个嚣张跋扈的废物公主,而是好多优秀又有经验的成熟王子了。”我堵在门口,侍卫见状不敢硬闯,而且看他俩的表情似乎对我们的皇室秘闻很感兴趣,“如果你在坏人手里救了我的命,那么父王母后肯定对你大加赞赏,我也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情,再加上玛格丽特的背叛是我身心俱疲,我也就没有想成为女王的心思。”

查尔斯又想出言打断,我摇摇头,接着说:“不对,你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会让外界以为我因被玛格丽特背叛而伤心欲绝,生一场大病之后长居塔楼,不再见人。只需留着我的命,至于会不会走动会不会说话,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对吧。”

这次查尔斯没急着说话,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两只飞镖,朝着两个侍卫的方向扔了过去。

一只穿透了玛格丽特的胸口,将她和侍卫钉在墙上。一只被奥芬躲过,集中了他身后侍卫的脖子。

三人瞬间没了气息。

看来查尔斯还是有点花活在手里的,我抑制住为他鼓掌的冲动,毕竟还有仙度瑞拉在,不能让她认为我也是个变态。

“您真是聪明绝顶,亲爱的姐姐。”查尔斯不带一点感情的称赞了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块速冻猪肉,“虽然我很想知道这些消息的来源,但目前来说还是让你病倒比较重要。毕竟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花朵般脆弱的你受不了的。”

他用眼神示意奥芬,但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愿冲我动手,而是站到了我身边。

他朝我比了个“三”的手势,我点头,乐滋滋的看向查尔斯。

“你在干什么!?”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如此生动的表情,恐惧和愤怒交至,比刚刚霓虹灯般的变脸还要好看,“我让你打晕她!”

“看样子胜利女神今天站在我这边,你就别动心眼了,咱们唠唠家常吧,查尔斯。”我不慌不忙的坐到桌边,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银刀拍在桌上,“交心的那种。”

查尔斯还处在自己明明胜券在握,现在却完全落入下风半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的自我怀疑,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命的垮下脸坐到我对面。

惨死三人的血慢慢流了满地,鼻尖萦绕着血的腥臭,我估计最多一个小时这股味道就会被其他人闻到。

“王位这个东西我根本不想要,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想当一个贤明的国王,我肯定要在父王面前给你说好话的。”这句话我说的半真半假——伊丽莎白对王位没兴趣是真,替查尔斯说好话是假。查尔斯也明白自己这位姐姐是个什么的德行,只是冷哼一声没做评价。

我叹了口气,尽量是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

“是真的,我就想当一辈子公主,不想当天天操心的女王,你看父王白头发生的多快。”

“那你在花圃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如果你对我态度好一点,我们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次轮到我语塞。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要攻略你的老婆,所以得逼你露出狐狸尾巴吧,“我那个时候知道你不怀好意,太生气了才那么说的。”

“哼,那我谢谢姐姐,咱们现在就去找父王母后,告诉他们你想把王位让给我。”

“等……你原来是这么会顺坡下驴的性格吗,我以为你会更矜持一点。”

“我不是你,姐姐,我的矜持只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总之,我把王位让给你,你送我离开王宫。”查尔斯不愧是能说动玛格丽特的男人,的确长了一张巧嘴。跟他拌嘴是没有意义的行为,我直奔主题,拿回这场谈话的节奏。

“……离开王宫?”查尔斯终于将视线真切的落在我身上,“半口苦都不肯吃的伊丽莎白居然想要离开王宫?”

这话说的伊丽莎白好像是个家宝宅女,她也总是趁着晚上穿夜行衣出门闲逛的好吗!

“答应还是不答应。”我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多加纠缠。

“答应。”他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点没犹豫。

“还有一个人,如果她也想走,你也得帮她离开。”我冲奥芬扬头,指了指仙度瑞拉所在的橱柜,“奥芬,把它打开。”

查尔斯的注意也跟着我的手指放在那个橱柜上,他本来有点疑惑的目光随着柜门的开启而凝固,先是不可思议,然后是惊惧万分,最后变成绝望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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