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睡美人·九

我本以为在南方大陆上演的那场人龙大战已是吾等凡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可现在在眼前进行的龙与龙的战争,再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断壁残垣,尖叫嘶喊,龙焰将斯利皮尔烧得如同白昼。

脸有点疼。

我躲过从天而降的石块,决定不凑这个热闹。

“玛琳菲森,你快住手!”小跑掠过一脸“尼玛发生了啥”的莱斯顿,他胡子被烧了大半,风一吹还能看见黑色灰烬随风飘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谁能想到早就被杀死的龙女巫居然一直住在城堡地下,而且还不管三七二十一说打架就打架,丝毫不考虑同盟者莱斯顿的感受。

我以为的最坏的情况无非是莱斯顿作为最终boss将我们逼入绝境,我们想法逃跑,过上东躲西藏的亡命生活。中途会遭遇些危险,也会产生些分歧,但在两人一龙的努力下都不是事。总的来说,逃亡虽辛苦,但我们有龙。

可是,现在不仅我有龙,莱斯顿也有龙,而且是一只法力高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龙。

如今看来,托尔这场仗必输无疑,我虽有助他之心,但奈何能力不足。这是真正的龙之战,人类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我心中怀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逆着人流加快步速朝奥罗拉所在的塔楼跑去。

马上就要到达塔底,突然空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

是托尔。

我仰头望去,只见玛琳菲森死死钳住托尔的前胸,口中龙焰四溢,接着一口红炎喷在托尔脸上,将他从空中击落。我的心脏还没来得及为托尔揪起,就见他直接撞塌了在离我不远的塔楼,顿时气浪翻涌,我被余波殃及连滚了好几个跟头。

“咳咳!”石尘混着龙息被我吸进肺里,烧的浑身难受。我趴在地上起不来,一呼一吸连着五脏六腑都在疼。努力睁开眼,只能看见一片灰烟。耳边再度传来龙吼,我猜测是托尔重新飞起来了。

“安岚,安岚!”脑海丘比缇的声音渐渐清晰,我的大脑似乎正常运转起来。

幸亏和丘比缇交流不需要说话,我嗓子实在干的厉害。

“不是你,奥罗拉的塔楼被撞塌了。”

我一个激灵,挣扎着想站起身,结果拼尽全力只能勉强撑起半个身子。烟尘下沉,坍塌的楼体浮现眼前。没错,这个位置就是奥罗拉居住的塔楼。

“a……咳咳咳……”嗓子眼里好像有把钝刀在割,越着急想发出声音就越发不出声音。

此时此刻,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龙龙战争,全都不值一提。奥罗拉可能死亡这个猜测盘旋在脑海,我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撑地站起,踉跄向前走了几步。

她是我的任务目标,是睡美人故事中的绝对主角,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在这儿!她还没有赢得菲利普的心,还没有完成和心爱的人环游世界的心愿,不能因为我的鲁莽葬送她的未来。

“冷静,安岚,奥罗拉肯定还没死。”丘比缇急促的声音从脑海传来,我没在意,我知道他是听见我的心声后在安慰我。

“吾辈不是安慰你,奥罗拉真的还没死。”丘比缇语速极快,并且伴随着哗哗的翻书声,“目标人物死亡后,契魂——也就是你会立即返回次空间。你既然还是佐拉,那就说明奥罗拉暂时安全。”

想是这么想,但我还是在丘比缇解释后稍稍松了口气,结果就是掉了这口气,使得我整个身体也跟着卸了力气。左脚绊右脚,直挺挺的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佐拉!”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我磕在地上的下巴都不疼了。余光中两个身影朝我跑来,她们一边一个将我搀扶站起,左手边的奥罗拉从她的冒险背包里掏出一瓶蓝色液体,开盖喂到我嘴里。

冰凉的液体下肚,一股凉爽之气游遍全身,龙焰的烧灼感被压下。

“公主,还有安,你们怎么逃出来的?”虽然还有点哑,但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我看见奥罗拉和安对视了一眼,此时的二人才像是奥罗拉曾说过的那样是阔别已久的密友,安似乎找回了自己安妮的身份。

“这件事还要从一百年前——”奥罗拉娇俏的小脸沾了灰,配着此时严肃的神情显得有点滑稽。得益于奥罗拉卓越的讲故事天赋,一同长大的佐拉早就练就了一听见“这件事还要从”这几个字就走神的功夫。刚刚一直集中精神抵抗疼痛,此时身上的疼痛随着烧灼感逐渐消失,没了痛感支撑,我的注意力也开始跑偏。

皇家御用治疗药水果然效果十足,比我以前用的止疼片好多了。

脑海中还在对比曾经用过的各种止疼片品牌,完全没有听到奥罗拉具体说了什么,只有几个关键词比较清晰。

苏醒,重建,玛琳菲森。

“等等,失落国度是被玛琳菲森再度灭国的?”

根据佐拉的记忆,一百年的沉睡结束后,一部分人虽然选择跟随菲利普前往斯利皮尔定居,但更多的人选择留在失落国度重建故土。可是没过几年恶龙再度出现,直接毁灭了重建中的失落国度。

当时恰逢莱斯顿独自访问失落国度,他因为还没入境躲过一劫。据他所说,犯下这一恶行的是一条巨大的黑龙,眼睛散发金色的光芒。这次的伐龙远征也是他说找到了那条毁灭失落国度的恶龙,要为了所有在龙灾中死去的失落国度的居民讨一个公道。基本所有适龄的前失落国度的子民都去了,他们冲在最前面也最先成为命丧龙焰的炮灰。

甚至佐拉都为了给失落国度复仇,而没有制止当时因为恋爱脑上头非要陪着菲利普去冒险的奥罗拉。

我知道黑龙灭国是莱斯顿的谎言,但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吞并失落王国,现在看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玛琳菲森达成了某种协议。

“对啊,就在挑选我的婚礼伴娘的仪式上。”奥罗拉的神情有点沉重,“父亲将所有与我年龄相仿的贵族小姐都聚集到一起,想让莱斯顿国王做最后的选择,结果当晚出现的不是莱斯顿国王而是玛琳菲森。”

“这个要求是谁提的?”当时莱斯顿访问失落国度的原因就是商量奥罗拉和菲利普的婚事,但我不知道还有挑伴娘这个环节,“既然安出现在这儿,那就说明当时的贵族姑娘们都没有死。”

安妮点点头,她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身体轻轻颤抖着。奥罗拉面露沉痛,揽住她瘦弱的身体。

“是莱斯顿那个老混蛋向父亲提的建议,之后安妮他们被娜琳菲森带走关了起来,后来同住的其他女孩一个接一个消失,如今就只剩下安妮一人。”

囚禁这么多花季少女,莱斯顿这家伙太恶心了,下次见面直接阉!

无视掉脑海中高喊“禁止暴力行为”的丘比缇,我再度看向身边那个骨瘦如柴的女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底下那么久,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一个的消失,难怪会失去记忆。然而即便如此当时在地牢她还能逻辑清晰地用文字跟我交流,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

不过,现在的治疗药水连记忆都能补好吗?

“安……安妮是怎么想起来这些事情的?”我指了指奥罗拉的挎包,“治疗药水的药效也太厉害了吧。”

“没有啦,我的药水只能治愈近期伤,安妮的声音都恢复不了。”奥罗拉摇头,似乎不太满意药水的疗效,“安妮是突然恢复正常的,就在托尔从我这里离开去找你不久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就赶紧出来找你,然后塔楼就被撞塌了。”

托尔找我不久后……或许就是我们见到玛琳菲森或者玛琳菲森变身红龙的那个时间。玛琳菲森变身红龙无法支撑幻境,意味着变身花费了她所有的魔法,那么安妮能回复正常很可能是因为是玛琳菲森的魔法消失所致。

安妮曾说她变哑是突然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刚从无罪释放改判立执死刑,可以确定两者有联系。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和女巫为何囚禁那么多少女,甚至不惜编造我假死的消息也要把我关进地牢。据安妮的说法也不像是想搞点会被和谐的事情。而且既然消除了安妮的记忆,为什么又把她毒哑?

被关在地牢的我也是个任由他们宰割的小羔羊,我即便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也无济于事。

所以,这就意味着,他们不怕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而是我被关到地牢后,未来发生的某件事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安妮,莱斯顿那家伙对你们做了什么?”我拉住按你的胳膊,“我知道很难,但为了让逝去的灵魂安息,我希望你能说出来。”

安妮猛地一抖,她瞪着眼睛,泪水一滴滴从眼眶滴落。奥罗拉偷偷拉住我的手,我没看她,但我能感觉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最后,安妮下定决心,她缓缓拉开自己的衣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刀疤横在前胸。

放血,割肉。

她无声说到。

……我一下明白了玛琳菲森消除他们记忆的用意,以及要把安妮毒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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