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江湖夜雨·八

问:不小心搞僵了轻松愉快的谈天氛围怎么办?

“乘龙快婿”刚出口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在场几人无一人回应。闻人孝原本还算游刃有余的笑容直接怔住,其他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此时若是我的那根银针落在地上,估计能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怎么,闻人孝来意竟真是如此?苍槐的名气已经大到能让皇亲国戚想要跟他攀亲了?

我捏着糕点的手滞在送口的半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想跟苍槐交换一下眼神,可程京墨探魁梧的身躯完全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见他微张着嘴略显滑稽的脸。无奈只能将视线转向对面的闻人孝,可这人的脸色此时阴沉的似乎要滴下水来,似要将我瞅出个窟窿,根本不想说话缓和气氛。他妹妹芸嫦郡主更不必说,直接缩在她阿兄后面,只漏一双脚在外面。

“阿姐,勿在世子面前信口开河。”关键时刻还得看自家人,苍槐举杯起身,朝闻人孝翩然一拜,“求世子殿下恕罪,苍槐以茶代酒向您赔礼。”

“我随口胡诌的,世子切勿见怪。”我把糕点扔在碟中,端起茶杯紧随其后,“青颜向世子殿下请罪,望您大人有大量。”

闻人孝不动,还把想开口说话的芸嫦郡主按了回去。我看了眼苍槐,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回不太好收场”的信号。

这次是我肆意妄为了,我默默叹口气。没有丘比缇在旁提醒,我差点就要忘记大启不是华国,上下尊卑是能要人命的。

正欲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手臂却被一把黑色折扇档住。紧接着另一侧传来杯子碎落的响声,苍槐不知怎的不小心摔了茶杯。

白榆站在我身侧,眼睛却盯在对面的闻人孝身上。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知何时周围游客们的谈笑声消失不见,原本喧嚷的气氛此时安静异常,而我对这些异常竟丝毫没有察觉。

我又看了眼周围,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周围那些游客,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们,桌案地下甚至有银光闪烁。

好家伙,原以为是普通群众在场的公众场合,没想到所有的游客都是由人假扮,真正前来赏春的人只有我跟苍槐。

“从我家青老板点明你的身份之后,周围的这些‘客人’们就有些坐不住了。”白榆冷冷看着闻人孝,侧身挡在我前面,“乌合之众虽多,不过只要擒到大王他们也得乖乖听话。”

此话一出,游客们直接亮出刀剑,躬身欲往这边冲来。不过白榆更快,我眨个眼的功夫他便踏在矮桌上,以黑石扇抵住闻人孝的喉咙。芸嫦郡主惊叫一声,想伸手去打白榆的扇子,结果反被白榆的另一只手擒住了喉咙。

脚上起劲,翻身而过,转瞬间闻人家的两个人都落在白榆手中。

我不由心潮澎湃,也想露几手,可刚往苍槐那边迈出一步,头却猛然晕眩。脚下一软,脑袋撞到程京墨的肩膀上。就像仓促搭建的米诺骨牌,我、程京墨、任广白、苍槐,一个挨一个倒得横七竖八。

本以为闻人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毒,结果还是着了这个混蛋的道儿。谁能想到他为了害我,竟然把整个桃林包了下来,还安排了群众演员演戏。

不远处传来秋穗和东篱的惊呼,接着脑后似有劲风袭来,一根箭矢擦着我的肩膀射在了桌面上。

“闻人世子,看起来你的下人丝毫不在乎你的安危啊。”白榆手上用力,眼瞅着闻人孝的脖子上出现了淡淡的血痕。

“都住手!我来时吩咐过你们什么,你们全当耳旁风了吗!”闻人孝倒是不慌,吼自己人的时候底气很足,“万不能伤了听雨阁的两位老板,刚刚的弓箭手,自己去领罚。”

“闻人世子,您到底意欲何为!”苍槐撑着矮桌站了起来,他心有余悸的盯着桌面上的那根箭矢,“我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不过开家酒楼谋生,碍着靖王府什么事了,为何苦苦相逼。”

苍槐的清和声线使得此番控诉的一字一句犹如凤凰啼血,尽是血泪。芸嫦郡主红了眼眶,嘴巴一撇竟流下泪来。她指责自己的哥哥仗势欺人,质问他为什么要害苍槐居士那么好的人,半点没有自已已然沦为人质的自觉。

包围圈又近了一些,我看到秋穗和东篱被推搡着到我们面前。东篱脸上有土和淤青,秋穗衣衫略脏,但没有伤口。见我看她,秋穗偷偷指了指已然狼藉一片的矮桌,用口型说出“茶”字,然后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毒下在茶里,但我们六人喝的是同一壶茶水。看那茶壶的碎片不像是有机关,难道闻人孝已经提前服用过解药?

“白榆,搜他的身,他或许还留有解药。”我瞥了闻人孝一眼,哪怕被自家妹妹说着这样,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是真猜不透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不劳白英雄费心了,不过是极小剂量的安眠散,很快就能恢复。”闻人孝顺从的挺起胸脯,方便白榆的探索,“不过是想让各位能沉浸在美丽的春景中,如此美景若还心存杂念岂不辜负。”

安眠散,药效绝佳的安眠药,小剂量虽不会立即制眠,但会让大脑运作变慢,无法处理复杂的情况,只能专心于眼前正在做的事情。

因为无害所以没有解药,又因为做工复杂,性价比低,所以没人会想到有人会用它下药。

我理解到秋穗的意思,在闻人孝又在口出废话之际,攥拳伸出食指指节狠狠戳向中脘穴,然后不负我望,“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气氛再次寂静,我抹抹嘴,冲那位不小心被我迎头吐了一脸的“游客”歉意微笑,然后回头看向完全傻了一张脸的闻人孝。

“世子殿下,青颜唐突了。许是刚刚用了太多点心茶水,搞得胃里很不舒服。”无力感逐渐减退,我踩着矮桌走到苍槐身边,扶住他的胳膊,“不过这么一吐已经好多了,又能好好欣赏这漫天桃花了呢。”

我手上用力,如法炮制又戳了苍槐中脘穴一下。他没我心眼小,只是吐到一旁,没让其他人遭殃。地上瘫坐的任广白和程京墨朝我投来希冀的视线,我宽慰的冲他们笑笑,然后俯身拿起任广白写诗的白纸,揉成团递给苍槐让他擦嘴。

“世子殿下,不如您让手下放了我家的丫环和小厮,再让他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继续赏花。不然这么多人围在这儿,还怎么说悄悄话啊。”

闻人孝知道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他有点嫌弃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冲众人摆摆手。秋穗和东篱没了桎梏朝我们跑来,东篱哭丧着脸奔向苍槐,仰着脑袋给他看自己脸上的伤。秋穗则给我和苍槐一人一粒药丸,然后把腰间的水壶递给我。

我先用水壶的水漱嘴,接着传给苍槐。我俩一起扬头把药丸吞掉,随着药丸下肚,浑身更显轻松,再无半点疲惫。见苍槐也没了问题,我示意秋穗照顾好已经有点睁不开眼的任广白和程京墨,然后走向已经恢复自由的闻人兄妹。

闻人孝清了清嗓,眼珠睨了我一下。我没应他的希望跟他问好,而是先朝白榆看去。

“白大侠,多谢救命之恩。要不是你觉察到我们所见非人,可能这次又要去阎罗殿走一遭了。”如果有好感条,此时我对白榆的好感一定又上了一个台阶,而且没有“迷恋度”加成,完完全全是安岚对于白榆的好感。

“青老板言重了,若不是你被非人下毒,肯定一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白榆十分谦逊,完全看不出刚刚手握闻人兄妹命脉的狠厉,“而且本就是我失职,如我没有贪口舌之欲和秋穗东篱在另一侧吃点心,你也不会遇险。”

“今日本就是为了放松玩乐,而且是我让你们去另一边休憩,谁能想到在如此春色之下都有人欲行歹事。”我摇头,“人心不古啊。”

“人心不古呦。”白榆叹气。

“人心不古哎。”苍槐叹气摇头。

“……听到青老板说的了吗,你们还不赶快退下!”闻人孝似乎再也受不住谴责,只能朝自己的手下们撒撒火气,“不远有处水潭,请二位这边来。”

闻人孝毕竟还是靖王府的世子,我们不能和他真的撕破脸,过过嘴瘾便见好就收。他不愿白榆跟随,我也不强求,而且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并没存着想害死我的心思。

“白大侠就先陪着芸嫦郡主等在此处吧,哦不,还是离远一些,那些秽物味道可不好闻。”我看到秋穗准备催吐任广白,默默离远了些,“秋穗和东篱还得靠你照顾,你们先回马车上。”

闻人孝知道我把芸嫦郡主当成人质,他也不点破,静等苍槐跟我这边完事便朝水潭走去,脚步很快。苍槐知道那处水潭的位置,依照我的脚程走在我身边。

他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指,轻声说:“我以为阿姐这次又要先弟弟而去了,幸好。”

脑中响起攻略提醒音,我一下拉住他缩回的手,紧紧握住。

“不会的。”我望向苍槐的双眼,“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赶上了今天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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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江湖夜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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