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应本就不喜欢广子平,见他这个时候还出来煽风点火,心里更气了,往他面前一站:“你又不住在这,你出来叫什么。”
说完,付应转向内院总管,弯腰行礼道:“我与虞川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未曾见过他携带这些东西,请总管明鉴。”
“你与虞川向来要好,想必不是同伙便是在帮他做假证了!你的话怎可信?”广子平嗤笑了一声。
虞川轻轻地拍了拍付应的后背,淡漠地睨了广子平一眼,随后冷静地对着内院总管说:“总管大人,刚刚可是搜遍了整间屋子,才将这些东西搜出来的吗?”
赵三辨脸颊上露出了很是可惜的笑容,他的眼神颇为无辜:“何须搜遍整间屋子呢?我既是在怀疑你,定然是先让总管大人去搜的你的储柜。这不,直接就搜出来了。”
“我知道了,”虞川点了点头,又接着问,“你的意思是,你带着总管直奔寝屋,但只搜了我的一个储柜,就把这些东西全部搜出来了?”
赵三辨不明白虞川要说什么,但看着如此冷静的虞川,他不知为何心中出现了一丝慌乱,只能勉强镇定下来,答道:“当然。”
“寝屋虽小,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却有很多。就单论个人罢,能存放包裹的可不只有储柜,还有床底下、箱屉里,”虞川说,“你是怎么知道,赃物就一定在我的储柜里的?”
赵三辨闻言放松了些,直道:“虞川,你在说什么?储柜肯定是头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如若在你的储柜中没有搜到,我也会让总管大人去搜其他地方的。”
为了让自己的证词更加可信,他又补充说:“何况我之前便见过你偷偷摸摸地往储柜里面放东西,不搜储柜还能搜哪?”
“好,先不论我身为一个贼,为何要将赃物藏在如此显眼、如此容易被怀疑的地方。”
虞川顿了顿,继续道:“按你的说法,既然我被你撞见过,那我为何不换一个地方,偏偏要原封不动地放在储柜中,等着你来揭发?”
赵三辨心知虞川的厉害,于是他也不顺着虞川的逻辑,只是叹了口气摊手道:“谁知道呢,也许你心存侥幸,觉得我没看见?又或许,你只是愚蠢?”
一旁的付应终于是听不下去,开口阴阳了起来:“你既然看到了,当时为何不上报?非得等到今天,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我当时也不知这些就是赃物,怕造谣生非,伤及同伴们的感情,”赵三辨故作无奈地摇着头,“何况虞川原本就不喜欢我,我又哪里敢去招惹?”
好一个不敢招惹。
内院总管眉头紧锁,他思索片刻,对虞川说:“不论你们关系如何,再怎么各执一词,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你们几个都难逃审讯。”
“总管,”虞川适时开口,“证据在此不假,可也实在用不着审讯了。因为污蔑我的人在这上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纰漏。”
“什么纰漏?说来听听。”内院总管颔首,让虞川继续说。
虞川勾起了嘴角,以一种观赏猴戏的姿态面对着赵三辨,开口道:“如你所说,我偷盗内院财物,是要送往府外将它们变卖成银钱。可是赵三,你是否忘记了,在这个院子内,负责外出采买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人。”
“府中规矩森严,别说我们这些年纪尚小的下仆了,就连总管他们想要出府门,也得谨复申请,过一道门禁。”
“我非采买杂役,又如何能够做到长期稳定地将府内财物送出去变卖?”
几番话出来,虞川的语速不急不缓,口齿清晰、言之有物,让人不得不认真地跟随着他的思路,将矛头转向赵三辨。
赵三辨难得地心慌了,他原以为靠着这板上钉钉的“铁证”就能让虞川百口莫辩,便没有考虑后续。
毕竟,谁能想到虞川一个小孩子,在被污蔑之后不仅没有慌乱,还能反应极快地当场直击逻辑弱点,将不合理的地方指出来呢?
见赵三辨的表情出现了裂痕,虞川乘胜追击:“因为我没法出府门,所以对我来说最好的方法,便是去找负责外出采买的你,让你帮我出去变卖这些财物。”
明知虞川的这番话有诈,赵三辨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心只想着把自己洗干净:“你来找过我,我不肯从罢了!谁知道你之后又使了什么法子才成功出了府门?”
虞川笑了笑:“可你刚刚还说,你不知道这些是赃物。”
“你说你不肯从,那你就是早已知道我在盗取府中财物。”
“你知,却又为何不报?你说你不知,证词便是前后矛盾,徒惹人笑话。”
此话一出,赵三辨的心像是顿时落入了冰窖,他手指微颤,浑身发凉。
“看来确实无需多言,”内院总管见状,已然看出了门道,他招手让随从们上前,把赵三辨押了下去,“把这人带走,连同内院几个共犯一道送去大审。”
随后,内院总管又转向了所有的下人,言辞威严地说:“都先散去干活罢,他们若有招供,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内院总管便带着一众人离去,其他的下人们也都四下散去、各回各位了。
“虞川,我们也走吧。”付应拉了拉虞川的手。
“嗯。”虞川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动身离去,而是挪了几步,来到了广子平的面前。
赵三辨被带走,广子平明显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见虞川向他走来,更是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
“这小子刚才借着假证那般污蔑你,你跟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付应不解。
虞川递给付应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后,重新转向广子平,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地留下了一句警告:“你最好去拜拜菩萨,祈求他不要把你给供出来。”
广子平浑身一哆嗦,惊恐地看着虞川:“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可虞川没有理会广子平的这句话,他退了一步,与广子平隔开了一定的距离,笑道:“安分些,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然后虞川敛起了笑容,留下在原地担惊受怕的广子平,拉着付应回厨房去干活了。
事情似是过去了,但这天晚上,虞川还是挨了一顿板子。
虞川目前在下人们眼中,是卫越承身边的红人,待遇极佳。
就连近几日他的饭菜都要比其他人的更豪华一些,除了还要干活之外,可以说是过得完全不像个杂役。
今日有酱牛肉,明日就有灌汤黄鱼,在不见山珍佳肴的下人伙食中,虞川吃得着实是太好了些。
之前虞川问过给他提供饭菜的娘子,可娘子们都只是沉默笑着,并不透露什么。即使他拒绝也不成,那些好吃的总是会通过各种方式送到虞川的面前来。
原本眼热虞川的就不少,这事一出,拿异样的眼光看待虞川的人更多了。
赵三辨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报虞川私用炉灶,虽然他最后被抓走了,可他的后面还有一堆不喜虞川的人,这些人可没有被带走。
既然私用炉灶一事说都说出来了,总管也认可了是虞川犯的错。
那么一个能惩治虞川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摆在了那些看虞川不顺眼的人的眼前。
于是,不知是其中的谁,利用赵三辨的这个举报,再次把虞川私用炉灶一事上报给了管事,铁了心要让虞川吃到这个苦头。
苦乐不均,也不怪自己今天要挨板子。领完板子的虞川趴在床铺上这样想着。
同寝的几个同僚今日夜间都有活儿要干,就连付应也被派去当值了。虞川挨板子告了假,只剩他一人在寝屋度过这个夜晚。
尽管付应从卫漱那边给他拿了药来敷,但背上还是疼得让虞川睡不着,他也不敢翻身,就这么直挺挺地趴在铺上,难受得很。
屋外刮起了一阵风,听到吱吱作响的声音时,虞川才发现寝屋内的窗户没有关好。
他艰难地支起身子,手指摸到窗沿,想要去够窗户的把手。
但是受了伤的身体不允许他做这样的姿势,背上的伤口立刻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感。
突然,他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帮他把窗户关好了。
虞川还以为是哪位室友提前下班了,他回过头,却被来人吓了一跳。
“练少爷?”虞川四处望了望,有些惊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寝院的?”
“你的背怎么了?”小少爷却不答话,目光一直注视着虞川背上的血痕,表情可谓难看,“谁打的?”
他的背……!
由于刚刚敷了药,虞川的上半身并没有衣物遮盖,虽然还是小孩,但意识到这点之后的虞川还是尴尬地侧了侧身子,想把自己缩起来。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虞川难免又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吸气。
“不是谁干的。是我犯了错,挨了几下板子罢了,下人嘛,多多少少总、嘶……总少不了挨几顿打的。”
练少爷却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服,伸手扶住了他,借力让虞川顺利地趴回了床铺。
还没等虞川趴稳,就听见练少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就这样休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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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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