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栖他自认与她好事相近,却因顾及孝期迟迟未定下亲事。他现在欲私下邀约她,多半还觉得她父亲崔楷也是默许的。但她知晓绝不是这样的,父亲古板为人做事不肯轻易逾矩半步,杨栖这样做一定是瞒着父亲的。
她本可以直接拒绝,却实在担心杨栖为此不顾脸面,想提前定下婚约,到那时可算是无力回天了。
杨栖还有四个月便出孝了。
崔雅贞伸手抚了抚那精美的琉璃灯,心中想:若是不止她一人,他还敢放肆逾矩吗?
若是有个身份尊贵的女郎陪她,杨栖多半也不敢放肆。只是要在短时间里寻这样一位女郎,还得愿意帮她,属实不易。
身份尊贵,愿意陪她。
崔雅贞瞬间想到了卫越溪,卫越溪的父亲乃是本朝大将军,更何况卫越溪出身卫家,一般人都是不愿意招惹卫氏的人的。
明日,她便将此事告诉卫越溪,不再瞒她。只是从前发生的事,还是得做些春秋笔法。
翌日清晨,崔雅贞带着弥桑准备前去,想了想又嘱咐弥桑,“将那日那个老媪带来的盒子拿来。”
二人主动叩响了浮云居的院门。
侍女讲卫越溪方才用完早膳,正准备去读书。
崔雅贞面中闪过一丝疑惑,顿了顿还是没问。她疑惑的是,溪娘何时喜欢上了看书,从前她不是都讲读书不如习武,而且这时候她不应该在练武吗?
怀着疑惑,她走至卫越溪的房门前,透过窗棂,能看见里面靠着窗的女郎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认真且仪态极佳。
崔雅贞却疑惑更甚,若是讲溪娘是被父母亲逼着的话,这时候没人,她又假作给谁看。
举手叩了叩门,里面人问道:“贞娘吗?进来吧。”
一推开门,她便看见坐在榻前的女郎,一席碧色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端坐在那里。虽说这是多数大梁女子衣裳的服制,可是溪娘喜武,不喜读书更不喜纷繁复杂,一贯不喜这种服饰。
疑惑藏在心中,饮了口茶,崔雅贞顿了顿,愁绪挂上眉边,忧愁地看着卫越溪,道出心事,“溪娘,有件事儿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也不知该如何道与你。”
卫越溪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面带愁绪的崔雅贞,心中一软,道:“贞娘,我们从前不是说过,那事后就不再欺瞒彼此吗?”
面前的小娘子似泫然欲泣,拿出身边的木盒递给她,顺势恳求地拉住她的衣袖,“溪娘,你可知杨家大郎杨栖?”
卫越溪心中不解,杨栖这人荒唐却道貌岸然,与贞娘有什么关系?她思索着,打开崔雅贞递来的木盒。
她看着里面躺着那枚鸳鸯戏水的玉佩,一瞬间怒从心中起,怒骂道:“这是什么东西!贞娘,这你从哪得来的?”
“溪娘,我之前告诉你我心慕表哥,可是家中人却欲将我许配与杨家大郎,我心有所属更无意于他,他却三番五次扰我暗中威胁我。昨晚还遣人威胁我说要请我去他府中坐一坐。”
“这可不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终于诉出心中苦事,也相信卫越溪会为她想法子。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将事实调换了一个顺序。
果然,不出她所料,卫越溪说道:"我同你一道,这样的郎君怎配得上贞娘你,有我在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她知晓贞娘爱慕堂兄,也支持贞娘自己的决定,虽说她心中认为堂兄便如那天上月,根本不会独独照亮某人。但不管怎样这样良善、柔弱美好的贞娘与那样卑劣荒唐的杨大郎怎配?
了结此事,崔雅贞也旁敲侧击了一下卫越溪今日的变化,“溪娘,今日这是哪般?”
她本以为卫越溪多少会委婉些,谁知,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我也爱慕一个郎君。”
“那人就是那日救我的周家郎君。听闻他欣赏风雅有才的女子,我便觉得我也得读些书,总不能日后与他讲话,牛头不对马嘴。”
卫越溪从不觉得她这样是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只觉得她想做什么就去做,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模样。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也没必要隐瞒。
崔雅贞有些咋舌,看着这样的她,愣了愣。
卫越溪见她不回应,就想打个马虎眼过去了,问道:“贞娘,那你现在与表哥?”
秋猎的事情她知晓,也明白走蛟的山中危险重重,贞娘之心天地可鉴,她作为旁观者都为此感动,堂兄却无动于衷。卫越溪固然钦慕自己的堂兄,这一刻,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冷血。
“表哥只愿与我有兄妹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或许就该嫁与杨家大郎。”崔雅贞心灰意冷。
崔雅贞识时务,自然知晓以退为进这一招,只在真心关心自己的人身上管用。若是在卫暄身上用,他说不定还会顺水推舟远离自己。
想到这里她轻笑,抬眼间便敛去了唇边的笑意。
“贞娘,你别伤心,你还会遇见更好的郎君的。”卫越溪想不到如何安慰崔雅贞,憋了许久只道。她钦慕卫暄自是不会说他的不好。
“那又有谁比表哥更好?”崔雅贞问道。
一时间卫越溪又说不出话来。的确,京中哪里有比堂兄更好的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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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越溪想见周文庭,多方打听才知道他常去的一个食肆,只是总是一人出门很是惹眼,她便拉着雅贞一同去。
午后,食肆的小二传来消息---周文庭去了食肆。
卫越溪心中着急,忙如那日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又遣人去唤崔雅贞。
来去匆匆,一不小心撞上了卫暄与薛礼。
卫暄面带笑意,温声问二人行踪,关心道:“早些回来。”
卫越溪不敢说出真相,只说是与崔雅贞一道去看些首饰。二人听见卫暄的关心齐齐应是。
崔雅贞也好似不识得卫暄,默默站在卫越溪后面应是。
卫暄似是没什么反应,好似并未发觉。但这场景倒是让薛礼啧啧称奇,他亲眼见过卫暄雨中抱面前这崔娘子,更何况秋猎那事谁人不知。这两人,现在还好像并不相熟,看来多半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了”。
一时间,薛礼来了兴致,挑眉故意问道:“崔娘子,还记得我吗?”
意外被点到,崔雅贞抬头看向薛礼似在回忆,顿了顿声音微弱如蝇虫:“记得。”
“多谢郎君那日相助。”
她主动将那日的功劳全扣在了薛礼身上,只不过是想知晓卫暄的反应。
只是那人温和如常,嘴角噙着笑意。
薛礼终于正眼看她,他意外极了,其实那日他只是教侍女送去一把伞,她这番却将他高高举起,反倒故意忽略了卫暄。
“无事啊,随手而已罢。”
薛礼不清楚真相,只能摆了摆手。
这遭过后,食肆早没了人的踪影。卫越溪沮丧,也并没有如愿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周文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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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的生辰就在三天之后,卫老夫人的意思是家宴,不必大操大办。崔雅贞一直不曾忘记,这几日一直练习那日选中的曲子。
只是每一次弹起那首曲子,她就会冷不丁地想起卫暄,想到那日他的冷言冷语。他的温和是真的,高傲也是真的,可能他们卫家之人生来就高傲。
心乱。
崔雅贞停下了拨弦的手指,停顿片刻,她必须要想出一个法子,不能永远被卫暄掌控。
除非,出现一个比卫暄更好的人。
“呲----”
她站起挪开桌案。
外头却开始吵嚷,而且吵嚷声越来越近,卫家家风森严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崔雅贞只觉得奇怪。
唤着弥桑出去看看。这种情况若是无她的事情,她是不愿意出门的。
外头却来了个眼生的侍女,笑盈盈地走向她,报喜道:“崔娘子,婢是奉九皇子的命,来给女郎送礼的。”
说罢,一抬手便进来一队人,抬着几箱东西,那侍女一一向她介绍。
周遭的郎君女郎们听见声响也纷纷来到她的院子门口旁看热闹。
毕竟最近刚回来的九皇子可最受圣眷,可是这九皇子和家中这个表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莫非是要抬她做侧室亦或是妾室,可她姿色与家世并不出众。
一时间八卦探究的眼神全投向崔雅贞,如芒在背,她自己却真不知晓自己何时结识了这九皇子。
只能站在原地,强颜欢笑,心中不停地宽慰自己,才好受几分。这一时刻,她几乎把人生中遇见的所有男子都过了一遍,的的确确并不识得什么皇子。
那侍女见她这副愣住的样子,笑道:“崔娘子不必担心,九皇子告诉婢,待他拜访完卫家主君便来寻娘子。”
“九皇子,识得我?”崔雅贞不确定地再次询问。
“崔娘子,殿下流落民间时,娘子你与殿下青梅竹马,对殿下多加照顾,重情重义啊。”
侍女忍不住说。
终于门口传来通传,
“九皇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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