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于午后放了晴,给入夜时分的天幕结了幅群星遍铺、皓月高悬的难得景致。帝**部宿所最边上的一间,阳台的落地遮光帘纹丝合缝,阻挡了楼外电子眼的窥探。
高楼总免不了缺少天光,不开灯时房间昏暗一片,可此时的1113里,布满了柔和的蓝色光点,光源散开又融合,被震动器催着带出波纹,折叠间泛着碎金,珊瑚扎根,水母肆浮,整个房间仿佛置身童话深海。
蔚舟伸手触碰眼前扭着尾巴的海葵鱼,手指未觉实体,小鱼却受惊般飞速窜离,一头扎进珊瑚缝隙里,旁边的水草被水流带着晃动,露出藏在里面的海蓝蟹。
她兴趣正浓,又坏心眼地按上一只心斑刺尾鱼的腹部,手指轻点那颗红色心形花纹,激得它慌张逃窜,贴着江澜的脖子游到角落里去了。
蔚舟玩够了,坐上那个和海洋风极度不符的沙发——这是她房间自带的,抬头看着送礼的人笑:“模拟景观器,也算装饰品?”
“在月狐星,很多户主会买这种模拟器,”江澜抚开眼前缠在一起的水母,坐到她身边,“家里只需要放简单必需的家具,就能体验不同的装修风格。”
市面上用作娱乐的模拟器,自然不能与高校的模拟仓相提并论——那种可以抽取人的意识,让进入之人能触摸到真实场景。但也做到了投影的极致,模拟出的景观肉眼难辨真假,活物还会监测人体红温来变化动作,比如刚才蔚舟触摸小鱼,小鱼会根据逐渐接近的红温,模拟真鱼的反应,迅速逃离。
一只蓝指海星慢慢爬上蔚舟的手臂,停在上面休息。被当做海礁的alpha小心抬起手臂,将它举到江澜眼前。随着她动作,海星的贴附有轻微延迟,但在肉眼下足以以假乱真。
两人一齐盯着这只海洋清理官,它大片的蓝色表皮上,分布着不规则的白色斑块,形如树枝,骨板间伸出的膜状凸起,微微起伏。没多久,许是休息够了,小家伙松开吸盘,落叶般飘向别处。
蔚舟的视线一直随着它找到同伴,语气新奇:“这个模拟器倒是很适合想养宠物又养不了的人。”没有喂食、打扫和陪伴的需求,又比电子平面宠物更真实立体,还有互动空间。
模拟器的光源印在她眼里,生成了另一个承载神秘的海洋。齐胸的长发分明柔顺地搭在她肩膀上,却恍若下一秒便会化作女妖的武器,勾住他的脖子,用空灵的嗓音迷惑他,让他心甘情愿坠入不见五指的海底。
蔚舟没听到身边人回话,收回视线转向他,奇怪道:“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江澜立马回神,示意她看身后——原来是两只螃蟹夹着对方的钳子,携手同游。一只腹部为三角状,另一只呈椭圆形,显然是一公一母。
“你说,它们这样互相夹着,会痛吗?”江指挥问了个稍显天真的问题。
他面前的人知情知趣,当然没给出什么“螃蟹是无脊椎动物”一类的答案,而是低低念了句: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若能一直同游,疼痛亦不可阻我。
江澜眼神微动,往前倾身,以几乎靠在alpha背上的距离,问她:“真的吗?”
蔚舟不疑有他,眼睛还盯着那两只螃蟹:“螃蟹是一妻多夫制,他们这样挺难得的。”虽然是模拟出来的假象。
江澜没得到期待中的答案,也不气馁,垂下眼皮,收了表情,往她肩上一磕,压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在她背上。
沉浸在海洋宝宝乐园里的蔚舟吓了一跳,没敢转身,耸肩撑住他,赶忙问到:“怎么了?”
肩上的人嗓音不如平时坚实:“没事。”
蔚舟自然不信他的“没事”,反手要往他额头上摸,被江澜挡住,抓着手不让动。
见他这么抗拒,蔚舟心底更加确定他是不舒服,只是性格原因,不肯对她服软。
“你去过月狐星吗?”
“嗯?没去过,”蔚舟偏头,还试图用下巴探他的体温,惹得肩上人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拒绝的单音,改搭为枕,侧脸压在她肩颈上,鼻息扑在后颈。
这个位置太贴近腺体,alpha直觉危险,不自觉挺直腰背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再想靠回去,背后的重量已经没了,手也被松了开。
蔚舟得以转过身子面向他,却见omega垂着眼,表情失落,欲要起身:
“那我先回去了。”
“不是,等等——”蔚舟哪能放他这样回去,坐近一步按住他,搜肠刮肚找补道:“靠着不舒服,要不还是我抱着你?”
omega这才抬眼,轻声问:“真的?”
蔚舟见不得他这么小心翼翼的表情,手臂一展,将人搂着按在怀里,语气轻松:“没事。”
“有次林勋腿上中弹,我背着他回驻地,他抱怨了一路我肩膀硌人。”
窝进alpha怀里的人闻言,刚提起的唇角又放了回去,为她打抱不平:
“他话真多。”
蔚舟笑:“我也这么说他。后来我威胁说要把他丢在那,他才闭嘴。”
“我不会那样。”她身上的圆领卫衣在两人拉扯之下,盖不住锁骨,江澜心底觉得羞耻,行动上却不客气地将脸压在上面。
蔚舟提起往事,本意是想安慰江澜,同事间帮忙有些肢体接触很正常,顺带也掩盖方才躲那一下的小动作,但现在的话题走向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回到原先的话题:
“月狐星,我记得那是个旅游星?”
江澜半边身子跟她贴在一起,自然察觉到她那一瞬的僵硬,不过现状已经是超出预期的满意,倒是没再强求。
“嗯。月狐没什么自然风景,但是手工艺品的种类杂,很多淘品市场。”
提起这个,蔚舟环顾自己大变样的深海小居。原先她觉得一个装饰品不会太破费,没想到江澜直接送了个模拟景观器,显然远远超过中午那顿饭的价值。
她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回什么礼,一边继续月狐星的话题:“你从小在那里长大,一定见过很多新奇的小玩意?”
“没有,我小时候,母亲不怎么允我出门。”
蔚舟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聊天的天分。江澜那么优秀,家庭教育应当是很严厉的,没有时间出门也算正常,不像自己——
“我小时候,天天在战场上乱窜。”蔚舟有些怀念,“凌上将不会约束我,今天跟着这个指挥布防,明天又跟着那个单兵冲杀。”
江澜看过对她身世的报道,知道凌上将便是她的养父。
他半躺在蔚舟胸口,仰着头盯着她侧脸:“我还在上中学时,就听过你的战绩。”
蔚舟一举成名是在十八岁那年的萨土之战,但在此之前,有意报考军校的学生们,已经通过多方打探,知晓几分有关她的传闻。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怎么肯承认自己不如同龄人,只叹没有上前线的机会。届时谁也没想到,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指挥,在后面短短几年内便坐上了执行官的席位。
蔚舟一向不居功这些虚名,但这略带崇拜的话从江澜嘴里说出来,便多了几分不一样。搂着他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调侃他:
“江主不会是因为我才报了军校吧?”
江澜有心哄她,却不愿骗她,实话道:“读军校是我职业规划的其中一步。不过——”
初见没有说出口的话,终于有机会再次告诉她——
“很高兴认识你,蔚舟。”
不是蔚指挥,也不是蔚主。我很高兴认识你,蔚舟。
蔚舟现在真想把每一个说江澜不善言辞的人拖到面前,让他们看看,这也叫不善言辞?
“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往后请继续多多关照。”
江澜心底震颤,一只手撑在她肩膀上,跪直在沙发上看她:“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你记得几年前的聚餐我吃了什么,没吃什么,也记得十年前见我的第一句话……”
蔚舟挑眉,这种问题,她本可以用一句“我记性好”应对过去,但无论是对眼前这个难得较真的人,还是除他们外没有旁人的谈话时机,都不允许她随口敷衍。
她总觉得,江澜对他们之间的羁绊看得太轻,以至于帮个忙也不好意思开口。
“江澜,你我共事十年了。”
蔚舟眉眼柔软,瞳孔里印出一个小小的他,语气和缓:
“菲利斯和莎莎姐,他们更多像是前辈,总归是隔了层什么。”
“但我和你,就连你去了前线的那四年,我们的联系也没断过。”
“林勋刚加入时,我也带了他两年,但和他一起行动的次数,远远比不上你。”
“人世无常,大家能有几个十年呢?在我心里,你不仅是同事,是伙伴,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江澜居高临下,能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蔚舟五官生得漂亮,只是担着个军部高层的身份,平日里没人敢拿她的容貌做赞词。这样面对面的距离,谁能忍得住不为她心动。江澜想摸摸她的脸,又担心她觉得突兀,便只用眼睛丈量她面容。
她是个心思细腻又念旧的人,时间予了他加分项,虽然她口中十年的“朋友”并不是江澜所想,但此时此刻,江澜觉得足够了。
只需知道,在她心里,他是特殊的,就足够了。
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给我点信息素吧,蔚指挥。”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出自纳兰性德《蝶恋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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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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