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盈的春意驱散了梧桐的干枯,新生的五角叶绿得出油,迎着风簌簌作响。这里离帝都中心不算近,房源却紧张得很,盖因毗邻大学城。开放商原意是想打造一个热情似枫的情真住区,辐射附近的商业中心,谁知采买的人弄混了梧桐和枫树,倒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番僻静优美的学区房。
阿蕾杜莎买房时便是看重了这点。
此时蔚舟和江澜并排坐在客厅,穿堂风拂过,比之恒温房的清凉也不遑多让。
一席长发的少年给他们煮了咖啡,笑容腼腆:“她在楼上打通讯,很快就下来,您二位稍坐一会。”
蔚舟二人都是第一次见阿蕾杜莎藏在家里的这朵娇花,他四肢纤细却不显羸弱,今日穿了件娃娃领的上衫,及膝的褐色短裤,衣上沾了几抹颜料。
女alpha本着礼貌并不多看,只略一打量当做认脸,接过咖啡端在手里,顺着他的话:“没关系,我们不着急。”
少年明显不是个健谈的性子,免得三人对坐无言,蔚舟只好继续热场:“我听莎莎姐说,你转了系?”
其实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甚至提起来有股长辈唠家常的嫌疑,但一时半会她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只好将就。
少年揪着衣角,颇为不好意思:“劳您关心,是转了美术系。”他与阿蕾杜莎于军事系相识,但他本人其实并不喜欢做数据师,只是考学前,家里说这行就业面广。后来跟阿蕾杜莎一提转系的事,她也十分支持。
“你不用拘谨,”江澜尝了口咖啡,提醒他,“我们都是阿蕾杜莎的同事,不必那么客气。”
少年嘴上应下,心里却没放松半分。虽然眼前这两位尽力平和,但身居高位多年的气势不是一时半会能收敛的。他与阿蕾杜莎心意相通,不觉距离,放在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身上就不行了。
“好了,你们别打趣他了——”结束通讯而来的阿蕾杜莎显然预料到了此时情形,踩着高跟鞋朝少年伸手,介绍道:“彦枝,我男朋友,你们知道的。”
随后又转向手里牵着的这位,嗓音明显更温柔:“枝枝,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蔚舟和江澜,你直接叫名字就行。”
彦枝哪有这个胆子,礼貌欠身:“蔚指挥,江指挥,你们好。”
阿蕾杜莎也不勉强,帮他解围:“你不是晚上还有课吗?先去收拾东西吧,待会我送你去学校。”
彦枝走后,客厅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妆容艳丽的女alpha一撩长发,眼风扫过几乎贴坐在一起的两位同事,压下暧昧的唇角,落座于对面:“他比较害羞,你们别见怪。”
蔚舟笑称没有,转而提起今天的正事:“莎莎姐,老大的安排你应该看到了?我们打算先从贵族入手,你觉得呢?”
虽然协助完成直播计划也是阿蕾杜莎的工作之一,但另一头连着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就不只是多出几份人情那么简单,何况她原本是持反对态度的,蔚舟自然要问过她的意见。
这也是她带着江澜上门拜访,而非在总司会议室见面的原因。
碍于执行官的门槛,蔚舟身边的几位同事都有真才实干,亲缘政治并不明显,但放大到整个帝国来看,贵族依然掌握着近乎三分之二的权利。
在大方向上,以陛下为首的贵族集团并不会对专业人士的决定做出质疑,但寰宇直播这种可有可无又携带巨大利益的事,仍需和贵族商讨细则。
否则,诸如贵族子弟托关系进入参赛队伍、某广告商在赛场肆意投放广告、买通选手让对家子弟吃瘪等等一系列腌臜事,将会频发不止。
若是前期不谈拢,在执行过程中,少不了贵族背后的阻挠。
阿蕾杜莎交叉叠腿,整理裙子的高开叉。即便在场都是同性,她也十分注意自己的优雅形象。
“小蔚,丑话我先说在前头。那群人,一向是没什么信用可言的,即便你能在前期得到他们几句承诺,也不能保证比赛时不出状况。”
她今日画了上挑的眼线,这么一瞥眼,嘲讽味十足。她出身于此,对于这个光鲜亮丽的群体内里是个什么糜烂样,再清楚不过。
如今联邦改了赛制还好,若是按以前的对抗赛,即便错在他们的无知捣乱,最后败退的罪责也会被扣在军部和军校生头上。
蔚舟理解她的顾虑,但正如开会时所讨论的,以舆论施压,是短时间内让帝国和联邦端坐同一水平的最好方式,他们只能在最优解中尽力减少变数。
“莎莎姐,我明白,有劳你帮我们引荐。”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有劳’”,阿蕾杜莎翘着手指点开智脑,“我只是打个预防针,你别抱太大的期望。”
“我现在叫朗尼过来。那孩子你也见过,是我侄子。我大哥有意培养他,交了不少权,只要他同意,布莱顿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
早年家里也问过她是否有意接任家主之位,她拒绝了。在军部待的太久,受不了家里那种点个菜也要看人心情的日子。
“他待会就来,你们先坐会,我去看看枝枝收拾好了没有。”
阿蕾杜莎行事一向肆意,蔚舟两人又算是熟人,便没有什么将客人独自丢下的心理负担。
“家里你们随便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主人家说的场面话,蔚舟两人可不会当真,嘴上应着,却没有真的去四处走动参观一番。
不过,光是身边的布置,已然叫蔚舟眼花缭乱。客厅没有固定的装饰色,梵高绿的沙发,搭配的是浆果黄木桌,墙上挂了几副风格不一的油画,正对着的是一幅女孩追风。天空与草地用的是经典色,短发女孩扣着顶太阳花渔夫帽,张开双手向前奔跑,裙子被风鼓起,可爱又自由。
“元素算常见,但作者很会描意境。”显然江澜也很喜欢。
蔚舟点头,手里捏着小勺子搅动咖啡:“其实我一直想去艺术馆看展,只是担心自己看不懂。”
江澜闻言,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顺势提议:“下次我们一起?我也看不懂。”
蔚舟“噗嗤”一笑,心道你也看不懂还要和我一起,可转念一想,两个人的走马观花似乎比一个人的独自欣赏更有意思。
“好啊,等下次有新的展览,我再叫你。”
江澜没想到走这一遭还有意外收获,心中欢喜,无意识地离蔚舟越来越近。
满脑子怎么说服朗尼的蔚指挥,丝毫没有注意身边同事的小动作。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江澜的咖啡见底,起身去厨房续杯。
阿蕾杜莎家的厨房很大,专门隔出一个饮品区,江澜没动其他的,只舀了两勺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里。一时间,厨房里只有咖啡机工作的嗡嗡声,还有——嗯?什么声音?
江澜按下终止键,仔细听了会——他并非好奇,纯粹是正常人听到微小声音的下意识反应。
“不要……外面还有客人……”
“别怕,他们没空过来的……”
细碎的衣服摩擦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人声,江澜没吃过猪肉,但哪能没见过猪跑,僵着手重新启动咖啡机,装作若无其事。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其中一道已然带着哭吟——
“别……别摸……”
“乖宝,晚上还回来吗?”
“回…回的,姐姐,别弄了…”
“叫什么?”
“姐姐…姐姐…肿了…”
几乎是卡在江澜想要落荒而逃的心理边缘,咖啡机“叮——”一声结束工作,香醇的液体堪堪续满一杯。
被迫听了同事和她对象亲热墙角的江澜,踩着僵硬的步子回到客厅。蔚舟的注意力在客厅的挂画上,没发现他的不自然。
omega垂眸,咖啡蒸腾的水汽熏得他眼热,贴着杯壁的指尖也被温度席卷。
“你遇到凌上将时,身上还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蔚舟虽然疑惑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实话道:“没有。将军性格直接,若是有,即便查到我的亲属尽丧,也会告知我。”
凌上将怀疑过她是某个大兵偷带的孩子——战争时期,军部是底层平民最好的归处,福利高待遇好,偶有胆大的平民,会贿赂军中在役士兵,让他们“带带”自家孩子,好让他到了年纪能更顺利入军。只是肃清上下,也没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偏偏蔚舟这孩子脑部受创,虽早已是记事的年纪,却失了记忆,致使这么多年也无法得知真正的身世。
显然江澜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他继续问:“那你的年龄……”
蔚舟不是很爱喝咖啡,用樱花勺轻轻搅动,盯着打卷的水流回想:“当年治疗仓给我治伤时,按照骨骼生长程度给我定的年纪,误差在半岁内。”
江澜颔首,心底默默计算。萨土之战时她十八岁,那年是帝国历984年。今年是997年,也就是三十一岁。
而他是帝国历967年出生,今年三十岁整。
刚才听的墙角不自觉地浮现在脑子里——
“叫什么?”
“姐姐……”
莎莎姐以为他两在搞aa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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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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