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溟被他死死按入怀中,眼前发黑,看不到成灼此时几乎是跪在地上。
毒药的效力类似于假死,会停止他的大部分新陈代谢。
药效过去,他的身体也会开始运转。
洛秋溟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第一反应是抬手想去捂成灼的眼睛。
他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獠牙还没完全收回去,哪怕光线很暗,他也不想让成灼看到。
可手刚抬起来就被成灼一只手按住,他的另一只手按在洛秋溟的后脖颈处,轻轻揉了下,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问:“怎么了?”
这声音……
和那个血族好像。
“别看我。”
洛秋溟无力细想,连声音听上去都有些虚弱。
成灼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目前的状态也很差,刚刚几乎是靠着一瞬间的爆发力处理掉了那几条鬣狗,要是再来几条,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可成灼还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洛秋溟的后背,然后缓缓拉开些许距离。
洛秋溟刚想去捂他的眼睛,就发现他自己主动地闭上了眼,还真的没看,只是二话不说地低头撕碎身上为数不多没被血染红的布料,直接递给洛秋溟:“先处理一下。”
说完就转过身,单膝跪地撑住身子,等着洛秋溟给自己做个简单的包扎。
从这个角度,洛秋溟只能隐约看到他起伏的背肌和左侧肩头已经干涸的血迹,看不到他的伤口。
而洛秋溟自己,身上肉眼可见的几道正在往外流血的爪痕,最深的一到横在胸口,已经把他整片衣服都染红了。
活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窝囊。
洛秋溟简单给自己的胸口和手腕包扎了一下,其他深深浅浅的伤口就不再管,刚想问成灼的伤怎么样,成灼就主动转了过来,朝洛秋溟伸出手。
见他没有反应,成灼直接低下头,捡起掉落在地上沾满血的匕首,在身上擦干净后直接放进洛秋溟没受伤的那只手里。他的一只手穿过洛秋溟的膝弯,另一只手卡住后背,就这么把洛秋溟打横抱了起来。
洛秋溟担心他看到自己的红瞳,立马错开视线,可是余光又看到成灼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根本没有看他,就这么抱着他毫不费力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距离很近,洛秋溟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莫名安心下来,缓缓舒出一口气。
其实洛秋溟对这个姿势有点不太满意,可又实在累得说不出话来,眼皮一阵阵发沉。
“你能别用抱的吗?”洛秋溟强撑着力气开口。
成灼:“你胸口有伤,不好背。”
洛秋溟无法反驳,便不再吭声。
成灼的脚步很稳,几乎感觉不到走路带来的颠簸,只有规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城市在哪个方向?”
没得到回应,成灼疑惑地垂眸,发现洛秋溟的头靠在他的胸口,闭着眼,像是失去了意识。
难得见他这么温顺的样子,成灼眯了眯眼,停下脚步,低声问:“洛秋溟,城市在哪个方向?”
怀里的人终于有所反应,环顾一圈之后抬手指向左前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短暂几秒居然睡了过去。
“好,知道了,你睡吧。”
直到这时,洛秋溟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紧随其后的是因为极度透支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哪怕只是抬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很困难。
可是成灼的脚步很稳健,身体回温,一点也不像受了枪伤。
“成灼。”洛秋溟强行打起精神,从他这个角度一抬眼就能看到成灼肩膀上的伤,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吐出几个虚弱的音节来,“你的伤……”
成灼拍了拍洛秋溟的后背,低声道:“死不了,你睡吧。”
除了血腥味,洛秋溟闻到他的掌心似乎有一股很淡的檀香,不过很快就捕捉不到了。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听见这句话后,像是被下了蛊,眼皮越来越沉,陷入了沉睡。
成灼裸.露着上半身,能清晰地感受到洛秋溟的呼吸,等到平稳又舒缓时才停下脚步,眼神里的柔和顿时消失不见,脸色低沉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直直盯着面前一片黑暗。
“出来吧。”成灼冷声道。
黑暗中逐渐出现一个人形,象征性地微微弯腰:“领主。”
“跟一路了,有屁就快放。”
那人依旧隐于黑暗:“身为血族领袖,您不该如此优柔寡断。”
成灼冷笑一声,眼里都是杀意:“你知道我是血族领袖,还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不敢,属下只是劝告您,继续犹豫不决,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成灼默不作声,垂眸扫过洛秋溟。后者眉头紧皱,神情不安,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打湿了碎发,整个人都很苍白。
“我说了,回去告诉他们,我还有事要问他,在这之前,他的一根手指也不许动。”
成灼收回视线后再度变得凌厉起来,明明看上去还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相,可气场却有着十足的压迫感,让那人不由自主地伏低身子。
“领主,人类马上就会找到你们,一切正按计划进行中,不要再被他蒙蔽了啊!”
“滚。”
成灼的瞳色慢慢变得鲜红,只垂眸睨了一眼,对方就不敢再作声,转瞬消失不见。
不过成灼终究没有洛秋溟这么熟悉森林,没走多远就找不到方向,偏偏怀里的洛秋溟这会儿倒是睡得安稳了,成灼不想再叫他起来。
平时一副警惕性十足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累成什么样了,才会对他毫不设防,在他怀里睡得这么踏实。
也不怕他动手杀了他。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成灼猛地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片宽阔平坦的草地,只有中间格格不入地长着一颗参天巨松。
在无数个梦里,他来过这里。
没有了大树遮挡,月光柔柔地倾洒下来,成灼缓了缓神,才轻轻地把洛秋溟放到树下,自己也顺势躺下。
如果洛秋溟此时醒来,就会对上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面藏着很多他看不透的东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吸进去。
成灼就这么侧身躺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洛秋溟看。
那一枪打在了成灼的锁骨下方,换成普通人,这么多小时过去还不做手术,估计早就流血身亡了。
幸好他不算人。
不过此时成灼无心去管,满眼都只有洛秋溟,距离近得他甚至能看到洛秋溟脸上的皮肤纹理——怎么会这么光滑,一点绒毛都看不到,显得那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突兀又刺眼。
“所有人都记得我和你有血仇,”成灼伸手去摸他脸颊,指腹的触感细腻温和,“你怎么能忘记?”
被成灼修长手指轻轻抚过的地方,伤口正在缓缓愈合,他的视线下移,看到这身体此刻伤痕累累,止血包扎的布条也被血染红,任谁来看都会觉得狼狈不堪。
可那张脸,偏偏干干净净,一点血也没沾到,一如既往精致。
成灼的手并没离开洛秋溟的脸,他的大拇指蹭过唇角,轻轻往里一探,就摸到了还没完全收回去的獠牙。
“是你啊。”成灼轻声道,“我没找错。”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没有进食喝水,洛秋溟的唇不像平时那样水润,却又不干,看得成灼眼底发黯,喉咙莫名地干涩起来。
不过很快成灼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收回手,大梦初醒般正过身,直挺挺地平躺在地上。
他一定是出幻觉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敢再度转头去看洛秋溟。
睡着时的洛秋溟总是格外安静,一点也看不出来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的长相精致却温润,给人一种矜贵的感觉,却始终有着十足的距离感,哪怕置于人群之中,也透露着疏离。
这样的人,此刻正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旁边,光滑脆弱的脖颈就这么露着,成灼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想触碰他脖颈处的伤口。
可指尖刚碰到,洛秋溟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
成灼立马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余光却看到洛秋溟慢慢转过头,那双瞳孔已经恢复成了自然的浅棕色,只不过没有焦点,只是落在他身上。
“洛秋溟?”成灼转过去。
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人似乎并不清醒,成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
正当成灼疑惑着的时候,那双眼睛一点一点变红、蓄满了泪水。
准确的来说,是在片刻不离地望向成灼眼睛时,眼眶通红,一言不发,只是流泪。
成灼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他的眼泪,连语气都放轻了:“怎么了啊?哪里疼吗?”
可洛秋溟依旧没有除了流泪以外的任何反应,他仿佛失了魂,眼里笼罩着一层水汽,只是盯着成灼流眼泪。
成灼的手算不上多干净,只能用手背去擦洛秋溟的眼泪,结果刚一擦掉就立刻滑落下来,搞得他手足无措。
最后,成灼实在是擦不过来,干脆一只手穿过洛秋溟压在草地上那侧的身体,顺势搂住腰,微微一使劲就把人带进怀里。
这副身体冷得跟冰块一样,抱在一起才勉强多了点热量。
成灼在洛秋溟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不断拍着他的后颈,紧接着就发现他后面的头发这会儿也变短了。
估计此时獠牙也收了回去,身上一点也没有血族的能量了,所以体力才会这么快速的耗尽。
有仇又怎么样,他拿洛秋溟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只手给他顺毛,另一只手垫在身下,甚至腾不出一只手来握拳发泄不满。
被抱进怀里的洛秋溟很快就老实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安心还是什么,成灼低头一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但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稳下来了。
成灼松了口气,一抬头,已经看不到月亮了。
森林里一片安静,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都没有,几乎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
成灼就这么抱着洛秋溟,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在森林里睡过去。
天马上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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