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是从门外极近的地方传过来的，就像是有人拿着大炮往厚重的木门上轰了一下，整个门剧烈抖动。
眼看着门终于承受不住冲击，摇摇晃晃地就要朝着成灼砸过来，洛秋溟一皱眉，飞快地把成灼往后一拽。
他的行动被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牵制，做不了太大的动作，这么一拉成灼身上更是钻心刺骨地疼，疼得他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看门口是什么东西，就被成灼往身后一挡。
好不容易等视线恢复清明，洛秋溟却看到成灼在后腰正要拔枪的手一顿，似乎有些迟疑。
洛秋溟不明所以，擦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看向门口的方向。
不看不要紧，一看，洛秋溟也跟着愣了。
“老大！”
还没完全散干净的烟雾背后，郑圆圆清脆又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终于克制不住一样响起，举着枪那只手微微颤抖着，简直要哭出来一般：“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老大呜呜呜。”
在女生身前挡住的，是杨禹和杨力恒，身后则是梧童和方梁。
或许是因为日以继夜的审问，杨禹似乎比之前看上去沧桑了许多，但目光坚毅，手上端的赫然是一把冲锋枪。年轻的特警穿着制服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刚刚巨响的始作俑者——一枚手雷的拉环。
而站在后面的两人显然还在警惕着后方，梧童只来得及一偏头说了句：“快走！”方梁则是抿着唇一言不发，看也没看洛秋溟一眼。
那一瞬间，洛秋溟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成灼错了，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也都错了。
而他赌对了。
成灼似乎也被这场景镇住了，一时之间似乎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就在这出神的片刻，后腰一空，随即什么冰凉的金属就严丝合缝地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枪被洛秋溟拔走，枪口对准了他，洛秋溟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冰冷得就好像刚刚他说的那一番话都是谎言：“现在，带我们出去。”
在这样被起码五个枪口指着的时候，成灼居然笑了，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荒唐得不像话，而洛秋溟的表情格外镇定，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救他一样。
就在这出神的片刻，洛秋溟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肩头，匕首的刀尖瞬间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只要稍微一用力，血就会喷涌而出。
“洛秋溟，你真的以为能威胁到我吗？”成灼说话时语气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一只手甚至抬起来去按洛秋溟拿匕首那只手腕，刀刃顿时没入皮肉，鲜血涌出。
洛秋溟啧了一声，用力将刀往外了些，堪堪贴着停在他皮肤表面，几乎是贴在成灼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你应该能感知到我在哪里，现在帮我带他们走，就当是为了……”
为了什么呢？就当是为了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吗？
可是这一切，和成灼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秋溟轻轻叹出一口气，浅弱的呼吸让成灼耳根发痒，语气也软化下来：“就当是我求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成灼心尖一颤，似乎是觉得这个条件不错，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老老老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啊？”郑圆圆声音有些发颤，对两人这行为更是摸不着头脑，半天才嘟囔出来一句。
和她的慌乱相比，洛秋溟冷静得简直不像话，一边就着这个姿势带着成灼往门外走，一边问道：“门口的那老头呢？”
梧童看也没看：“噢，他啊，刚被方梁敲晕……”
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歪倒在墙边不省人事的“老头”，竟然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就站在梧童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手中也不知从哪横空变出一把剑来，正要往梧童身上刺。
“迟青！”洛秋溟厉声一喝。
迟青这才看见洛秋溟挟持着成灼，手一顿，下一秒就被旁边的方梁一脚踢飞了剑，砸在地上发出哐当几声。
但没想到这刚晕倒才醒的老头哪里来的力气，趁方梁还没来得及收回腿，就猛地拽住他的腿往身侧一拉，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枪，直接抵在了方梁的后脑勺上。
“方梁！”
变故横生，洛秋溟瞳孔骤缩。郑圆圆的枪立刻转回去对准迟青，“你你你放开他，不然我可开枪了！”
方梁浑身上下的冷汗都开始往外冒，强行保持着镇定，“不用管我，你们快走。”
迟青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少爷，你杀不死领主，但我杀得死这位小朋友血猎。我数三个数，我们同时放手。”
虽然郑圆圆在来之前就知道成灼似乎是个血族，但亲耳听见他是领主时还是一惊，一偏头，就对上了同样震惊的杨力恒的视线。
杨禹同样转过枪.口，但门口的空间实在是太过于狭小，很难避免误伤。杨禹沉住气，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洛秋溟身上，他看上去似乎格外淡定，和杨禹对视时，眼里也没有丝毫慌乱。
难道是他有什么主意吗？
“不准放！！”
方梁卯足力气大声喊道，杨禹一惊，只听方梁带着隐隐哭腔接着吼：“你要是放了，我就真的不会再理你了。”
明明是少年般幼稚的威胁，但他的眼神格外坚决，一直刻意避开的视线终于看向洛秋溟，喃喃道：“你这个骗子，我本来是不想来救你的。”
洛秋溟错开视线，利落地收了匕首，使力推了一把成灼，要收手时飞快地在他腰侧掐了一下，低声道：“带他们走。”
说来很奇怪，他并不知道成灼能不能懂他的暗示，甚至都不确定成灼到底有没有答应他的条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信了他。
见洛秋溟放手，迟青这才迟疑着把方梁推到一边，朝成灼喊了声：“领主。”
“你下去叫人，”成灼对几个对准他的枪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迟青身边，甚至把梧童和方梁都挡在了身后，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这里我来处理。”
“领主……”
“废话什么，还不快点去？”
似乎是出于本能对领主的服从，饶是犹豫不决，迟青还是依言转身走了，留下举着枪面面相觑的众人。
直到迟青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成灼才头也没回地说道：“你只有五分钟。”
“你”字，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对谁说话，洛秋溟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谢谢。”
洛秋溟摊开掌心，一簇跳跃的火苗腾然而起，受到红外项圈影响的异能总算恢复了正常。
在火光的闪动之中，洛秋溟扫了一圈众人，最后停留在正中间的郑圆圆、和依旧扭着头不看他的方梁身上，一言不发地一手抓住一个。
“洛秋溟，你不能再……”梧童话还没说完，洛秋溟就带着郑圆圆和方梁消失在了眼前，没说出口的字变成一句骂声脱口而出，不管不顾地冲着成灼的背影就是一句响亮的：“操！”
成灼侧过头来，似乎是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冷静得出奇：“我昨天临时标记过他了，不会有事。”
梧童握了握拳，实在是忍耐不住想要动手，下一秒就被杨禹往后一拉，这才找回点理智，咬牙道：“你说得真轻巧，多伟大啊，我谢谢你！”
就在这时，洛秋溟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步伐还算稳健，敏锐地捕捉到气氛的古怪，看见梧童的一脸愤恨就意识到了原因，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说道：“这种时候就不要犯职业病了。”
说完另一只手抓住杨力恒，再度消失。
阁楼只剩下了杨禹和成灼两人，而已经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有人来了，那些被打晕的血族们醒过来了！
明明是应该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可是杨禹的注意力却放在眼前这个和他侄子差不多大的年轻领主身上。
他还是一如既往，看上去一身正气，如果不是身处漆黑昏暗的古堡，或许杨禹还会以为他们是在并肩作战。
“成灼，”杨禹在愈发逼近的脚步声中开口：“这段时间你应该挺辛苦的吧。”
成灼冷笑一声：“讽刺我？”
“不，不，我只是觉得……就算是血族也有很多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在人类社会生活，你在那里不也有家吗？”
“家？”成灼眼底森寒，“你对家的定义真简单。”
杨禹还想再说什么，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几乎同时，洛秋溟喘息着出现在二人身前，他的脚步有些不易发现的不稳，正要带杨禹走，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成灼。
“成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洛秋溟问道。
在血族，没有人关心他叫什么名字，所有人都叫他领主，就好像他们都不关心这个称呼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在乎这个名号一样。
要不要和我走？
这一句话仿佛唤醒了成灼内心深远的记忆，不等他捕捉，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一声枪响。
砰——
枪口越过成灼，以极快地速度旋转刺破空气，直直朝着洛秋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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