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结束后，工作日下午店里顾客少了近一半。
偶尔传来几声细碎交谈，打破午后倦怠的睡意。
虞念合上手里图册，起身到饮水区醒醒神。
前几天从网上买了台咖啡机，咖啡豆才到，正好试试。
机器一启动，运作声音吸引来店内顾客的目光。
虞念不好意思笑笑，轻拍了两下机身提醒他们：“有需要的话可以自行选择，店里的水和饮品都是免费的。”
几人点头，又重新投入到手工中。
虞念端起做好的咖啡抿了一口。
还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无功无过吧。
大门迎客的提醒音在这时忽然响起。
“你——”
“好”字还没出口，视线里闯进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暗色西装在整体清新环境下异常显眼。
“江先生？”
江聿闻到嘴边的笑意蓦地一顿，深邃眼睛看向她，淡淡道：“你好。”
咖啡香气蔓延在方寸之间，提神醒脑，不像是做梦的样子。
她捏紧杯柄，扬起一抹笑，试图以最贴切的方式面对“旧情人”。
他身后无人，这个时间点到这来属实反常。
虞念放下杯子，邀请他进去坐下。
“江先生怎么……”
话堵在嘴边过了几圈，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她的困惑。
干看着他坐下，高大身躯占据了她整个圈椅。
江聿闻左手支着下巴撩眼看了她一下，“路过。”
“以为是你同行。”
“……”
虞念沉默了一秒，点点头。
确实是会这么巧，毕竟她的店铺几乎是整条街装修最醒目的。
男人双腿交叠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四下打量着店内环境。虞念跟随他的视线环顾一周，这才注意到刚才还在专心致志做手工的顾客们都一个劲往这边偷瞄着。
她有些苦恼看向江聿闻。
也是，就他这张扬的气质难有人不会注意到他。
“江先生，您看看想体验什么项目？”
项目手册被放在前台右侧的橱柜二层，江聿闻堵在狭小空间内，虞念几乎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
还是那股熟悉的山茶香，一瞬间铺天盖地。
江聿闻轻轻咳了一声，看向她倾身的方向，伸手。
“是这本？”
虞念动作一顿，“嗯。”
“我来吧。”
见他去拿，她也没推脱，重新站好后接过他递来的手册，随即摊在前台柜子上，开始一页页翻阅推荐。
虞念听见他时不时应答的轻“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末了，她重新翻回第一页。
“您看看，对哪个比较感兴趣？”
虞念扭头看向他，江聿闻的目光正好落在她脸上，好半晌，她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本着服务顾客的态度，她又问了一遍：“您想体验哪个？”
江聿闻猜不透她问这话时带着几分认真，可她确实是一副只把他当作顾客的模样。
难不成，她以为他真会为这毫无意义的东西花费自己的时间吗？
他抿抿唇，伸手合上桌台上的册子。
“还可以买成品吗？”
虞念现如今的店主打手工体验，江聿闻这话一出口，颇有点拆台意味。
他接收到她探究的目光，挑眉问道：“还是不想做我的生意？”
“顾客在我眼里是没有区别的，江先生多虑了。”虞念扬起标准微笑，示意他起身，“大部分成品都在里间，江先生可以同我去挑选一下，或者您有具体的要求，都可以提。”
江聿闻看着面前自说自话的倩影，没搭腔。
前头的人忽地停住。
“是自留还是送人？”
“送人。”
“伴手礼或者？”
“生日礼物。”
“应该是女士吧？”
江聿闻顿了一下，回她：“女生。”
虞念浅色的瞳孔晃了晃，抬手捋过垂落的发丝。
“好。”
两人去到制作里间，天花板上垂坠着五六把撑开的油纸伞，其余的便整齐码在靠墙两侧的置物柜上。
按照分类，花鸟山水人物，陈列在不同行间。
江聿闻随意瞟了几眼，伸手掠过第二排置物架，但没有取下一把打开看看的意思。
“都是虞小姐亲手做的吗？”
虞念正准备介绍，被他打断，看了他一眼，机械点头。
“做工不错。”
“……”
“不介绍一下？”
“……”她走上前，“每行横架左侧标有类别，您想送什么样的？”
“花一点的。”
“花一点的……”虞念重复嘟囔一句，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要花？”
“什么花呢？”
“不是。”江聿闻轻笑一声，“花枝招展，或者说，张扬一点的？”
他的语气也带着丝不确定，明明在回答她，但表情却像是在思索。
也许是在想收礼物的人吧。
她敛着眸子，抬手扶过一排排架子。
江聿闻气定神闲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认真工作的模样。
好半晌，纤瘦的身影才停下来。
“要不，你把喜好写下来吧，或者可以找些样式发给我，我这里的成品可能都不太符合你的要求。”
“是吗？”江聿闻挑眉，“行，那就麻烦虞小姐了。”
“应该的。大概什么时候需要？”
江聿闻拿出手机看了眼，回她：“七月二十。”
“还有十天。”虞念皱了皱眉，“那可能需要您尽快发给我。”
她又想到刚才他提及的，东西是送人的生日礼物，斟酌一番，还是补充了一句：“其实……送人礼物的话，自己动手更有心意。”
江聿闻望着她清澈的眸子，神色复杂。
她还真是没变。
虞念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多嘴了，索性结束这个话题。
送女生的生日礼物，或许是给那个人的吧。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慌张回神间，抬着的手臂不小心扫落了几把油纸伞。
“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一下惊扰了两人。
蹲下身，却发现身侧同时投下一道阴影。
“我来吧。”虞念捡起伞起身，江聿闻又跟着站了起来。
“谈业务也能出神？”江聿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虞小姐做大老板还任重道远啊。”
“不是……”虞念想解释一下，可刚刚脑海飘过的思绪实在令人难以开口，也不适合现在开口。
“那是什么？或者——”
“虞小姐是觉得我这单生意，做不做都无所谓？”
“您言重了。”
虞念不知道他这话里掺着几分认真，但以两人现如今不尴不尬的关系，他生气也有可能。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扫了眼伞，她找补道：“我只是刚刚想到，送人的礼物当然要做到尽善尽美。”
“所以？”
“这样吧，十天应该是来得及的。您尽快把样式发给我，我让我爸爸亲自做您这把伞。”
江聿闻愣了一瞬，“你父亲也是做这个的？”
“嗯。”
“做了很久？”
虞念敏锐察觉到不对，自己竟忘了还有那事。
先前江聿闻懒得调查，对她家里的事情也毫不关心，她自然是松懈了些。可他那么聪明，透露得越多，只要稍微想想，怕是不难将以往种种联系到一起。
她笑笑，避开他的目光。
“说久也不算久，但是手艺肯定比我好。”
江聿闻看出她的紧张，听到理由后以为她是怕他笑话她半吊子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
送礼物，不过是刚才随意想的托词罢了。
“听老板的。”他说。
江聿闻始终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虞念松了口气。
将里间的东西整理好，带着他出去。
江聿闻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店里又进来一对情侣。
“你忙。”
虞念点头，“那我就不送了。”说完，忙着去招待新来的顾客。
-
当晚江聿闻就给她发了份样式图形，作为参照，虞念也给虞伯楷发了一份。
商量了一晚上，最终画稿还是没定下来，于是虞伯楷决定先把伞做出来，等两人讨论好后再画伞面。
第二天在店里，虞念抓紧时间设计画稿，午饭和晚饭都只点了份外卖。
晚上店里人多，待她想起放在门口桌子上的外卖时，饭已经凉透了。
味同嚼蜡般吃着饭，门口迎客提示音再度响起。
虞念心中一叹，感慨生意有时候太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虞念？”
一道清醇温润的男声侵入耳中。
虞念抬头看去，却是晃了神。
“俞叙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叫做俞叙南的男人身着简约正装，标准的职场穿搭，不会出错却也不够吸睛。
虞念打量着他，直到他与印象中的模样渐渐重合，才收回视线。
俞叙南明显比她多了丝喜悦，含着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说：“才回来两三天。”
“我正巧路过，透过玻璃门看到一个人取外卖，只觉得像你，就走进来看看。”
“好巧。”
“确实好巧。”他环顾四周，颇为好奇问她，“你开的店？”
“嗯，新开的。”
“虞小念，不简单了。”
话音刚落，两人僵在原地。
虞小念。
她有四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不好意思，有些习惯还是没改掉。”俞叙南扯扯嘴角，试图缓和当下尴尬的气氛。
“没事。”虞念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话锋一转，“刚刚说路过，你是在附近上班吗？”
“嗯，就后面那幢写字楼。”俞叙南补充，“我调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走了。”
虞念不知道他这话有没有暗示什么的意思，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挺好。”官方回答，到哪都适用。
“嗯。”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钟，俞叙南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生疏。
可既然又见面了，他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晃了晃手里的狗粮袋子，他说：“顺路带点狗粮回去。”
虞念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接话道：“养狗了？”
“对，去国外之后买的，一只金毛，三岁。”
俞叙南回想起两人大学时常去狗咖的经历，想到那时她说她喜欢狗，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养只金毛。
他不由多看了她几眼，没变，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有机会我牵它来店里给你看看？”
虞念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也不认为两人之后还会有什么过多交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礼貌应道：“好啊。”
可这话落到俞叙南耳朵里，就变了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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