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这是在防谁呢?”几乎江聿闻音落的同时,俞叙南凭空出现在店里。
两个男人视线不约而同对上,无声胶着,面上却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虞念从当事人慢慢转变成旁观者,干站着,插不上话。
江聿闻和俞叙南一瞬不息地盯着对方,谁也不开口。
说实在的,江聿闻出现的不是时候,俞叙南又何尝不是。
店里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许芙没见过这种场面,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叫什么事啊?
看八卦看到风暴中心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几人表情,电光火石间,一不留神撞倒了柜台上摆放的陶瓷杯。
“哐当”一声,四分五裂的声音。
期间掺杂着虞念的轻闷。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可江聿闻听见了,俞叙南也听见了。
两人同时冲向柜台,许芙和虞念已经蹲在地上清扫着碎片,水渍晕了一地。
“脚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
虞念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起身从柜台的纸巾盒里抽了四五张纸,垫在地上把水吸干。
许芙这才注意到虞念打湿的裤腿。
杯子里的水是她五分钟前接的,烫水,摆在这儿放凉。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死手。
“虞念姐,腿没事吧?”
虞念掀起裤腿看了眼,脚踝上方红了一点点。
“还好,没溅到多少,回家涂点药膏就行。”
“真没事吗?”
“你别多想。”虞念拍拍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回学校去吧。”
许芙宿舍有门禁,她只好先行离开。
虞念把剩下的材料清理好,打包成一袋垃圾准备拿出去丢掉。
“我来吧。”俞叙南主动上前接过黑色塑料袋。
店里又只剩虞念和江聿闻两个人。
“我真的要关门了,走吧。”她和站在柜台边的江聿闻说,“既然找到狗了,就赶紧带回去,别让人在家等急了。”
“不急。”江聿闻晃晃爆红脖子上的绳子,气定神闲道,“我先把你送回去,再送它回去。”
“江聿闻。”虞念有些厌烦他这种做法,“我根本不需要。”
“为什么他可以?”
“他是我朋友。”
“我算不上朋友?”江聿闻自顾自点点头,随后自嘲道,“也是,你不待见我。”
“同样是前任,你只不待见我。”
“我不想和你聊这些。”虞念搞不懂他在这装什么可怜,之前闹得那么僵,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
“既然有了新生活,还念及旧情既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她的不尊重。”虞念指了指他身侧的小狗,“江聿闻,你不能总这么我行我素,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
“虞念,什么叫既不尊重你也不尊重她?我帮她养狗怎么不尊重她了?”
“你别明知故问。”
江聿闻缓缓猜出些端倪,不确定问了句:“你说的是叶慕凝?”
“还——”
“虞念,我这边好了,把小鱼牵出来吧。”
俞叙南的打岔中断了两人对话,虞念把设备关好,牵着小鱼从江聿闻身边擦身而过,不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
江聿闻默默跟在最后,头脑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串成线索,似乎终于有些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他好像——
从来没和虞念解释过叶慕凝的身份。
现在的情况看来,叶慕凝对此也只字未提。
他轻啧一声,拽着爆红加快步伐,爆红一个猛冲挤进了两人中间。
虞念闻到了身侧那股熟悉的木质香,蓦地加快脚步。
江聿闻还想跟上去。
“江总。”俞叙南出声叫住他,他扫了眼那只没几个月大的哈士奇,视线又转移到江聿闻的侧脸上,莫名笑了一声,“江总听说过东施效颦的故事吗?”
虞念在前面领着小鱼越走越远,江聿闻顿住,侧眸睨他一眼。
“只是突然想到这个成语觉得好笑,江总别多想。”
“自然不会。”江聿闻面不改色。
路口尽头转角处有人停了下来,白色羽绒在黑夜中格外亮眼。
江聿闻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见她转身,暗含希冀地扯了扯牵引绳。
“俞叙南,走快点。”
她停下来确实是为了等人,但可惜,那人并不是他。
俞叙南略带得意挑挑眉,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不好意思啊江总,小念在叫我。”
江聿闻插在兜里的左手反复搓捻,不死心,再次跟了上去。
穿过东正广场,从一条狭窄的小巷出去就到了虞念所居住的小区。
这条路江聿闻并不陌生。
他始终与前面两人保持十步之外的距离,直至他们在单元楼门口分别。
俞叙南牵着那条金毛走了。
江聿闻轻咳一声,松开爆红的牵引绳,由着它向虞念飞奔过去。
虞念和俞叙南道别后准备进单元门,没走几步,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小哈士奇正亦步亦趋跟着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身后。
幽长的大道上伫立着一个高挑身影,男人双手插兜,远远望着此处,冷风捎带一阵萧条,让那身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她没出声,静静凝望着他。
江聿闻见她未有进门的动作,松口气,急忙提步过去。
直到虞念确定他的距离能听清她说的话,她才幽幽开口:“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江聿闻应道,“待会儿就走。”
“这边十点过后进出需要出入证。”
“我知道。”
“对,我差点忘了。”
两人戛然而止的对话暗含深意,不必明说,那段荒唐自然浮现脑海。
江聿闻抿着唇,盯着虞念的脸反复看了个遍,似乎这样才能压抑住他澎湃的内心。
他有很多话想说。
“不请我上去坐坐?”江聿闻状似无意指指楼上。
“不了。”虞念说,“先前有人提醒过我,不要随随便便请男人上楼。”
江聿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才是那个擅长找准对方弱点,堵得对方穷途末路的人。
可如今,在虞念面前,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她耐心听下去。
“不上去就不上去吧。”他妥协地叹了口气,“虞念,叶慕凝是我妹妹。”
“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爆红忽然兴奋地叫了几声,也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喧闹适时打破两人之间僵化的气氛。
虞念被寒风吹一兜头,瞬间清醒不少。
江聿闻的解释无非证明了,他知道她误会了他和叶慕凝的关系。
显得她多么可笑啊。
从前的怀疑可笑,现如今的担忧也可笑。
她紧紧攥着的道德底线,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突破。
虞念没脾气地“嗯”了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如既往,她猜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有点冷,我先上楼了。”
江聿闻忽地伸手抓住她,语气透露出一丝迫切:“你呢,知道我和叶慕凝的关系后,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和别的女人也没有。”
“都过去了。”分手近半年来反反复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早在那晚她的歇斯底里中有了答案。
她庆幸那晚自己的坦诚,让一切回归原点,让她现在可以坦然面对江聿闻。
“好冷,我真得回去了。”
江聿闻见她轻轻揉搓着自己的手臂,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急于一时。他想。
“上去吧。”他收回手,“我看着你上去。”
-
第二天,店里有人送来一束白色山茶。
深蓝色的长尾纱覆盖一圈,花束中有一张金色小卡片,上面只有落款的一个大写“J”。
想都不用想。
虞念让快递员退回去,可对方却说那边交代了,如果签收人不要扔了就行。
山茶不是淮市十二月的时令花,不知道哪来的,鲜嫩的花瓣娇艳欲滴。
许芙喜欢得紧,说是扔了怪可惜的,虞念便交给她自己处理。
后来,这花变着法子送了一周。
有时候是21朵,有时候是63朵,有时候或许只有孤零零的一只。
毫无规律。
江聿闻也从不在卡片上说什么肉麻的话,空白的卡纸上总是只有一个落款。
店里的花越堆越多,许芙想了个法子,将花束分装好摆在门口的台子上,由光顾的客人自行挑选。
也不算浪费了。
虞念摸不清他的想法,花照常送,人却不见他来。
像是不想打扰,可又处处都是打扰。
十二月十号这天,虞念没像往常一样再收到江聿闻送来的花。
午后下了场雪,并不大,细碎的白色鹅毛纷纷飘落。
她靠坐在小圈椅上,面朝玻璃墙放空。
江聿闻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来人一袭黑色大衣,难得见他裹上围巾,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他右手手肘夹着本暗色本子。
从外面瞧见她,随意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
虞念在这慵懒恣意的笑容中迅速回神。
“在等我?”
随着玻璃门上的铃铛摇曳作响,他低沉的嗓音应声而起。
虞念红润的脸上有一丝呆滞,今日她穿了件短款白色羽绒服,衬托得娇娇小小一个。
倒是比平时清冷的样子看起来更亲近人些。
江聿闻不免起了打趣的心,说:“还是在等我的花?”
虞念没说话,扬扬下巴示意他往门口后面看去。
江聿闻早看见了,后排的展示柜上摆放着三四束白色山茶,像是送人剩下的。
他倒对她的行为不恼,总归花是送给她了,怎么处理是她的事。
“不喜欢?”
“嗯。”虞念直白。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山茶。”
她知道他是在说那瓶香水。
那半年,庄格半岛收到过无数瓶香水,可她只喷过山茶的。
其实只是顺手。她没解释。
江聿闻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子贴近柜台,将手里那本看不大清的本子放在柜台上,“没关系,不喜欢花,我改送别的。”他轻点了几下封壳。
虞念顺势看去,瞥见封面上的一行字,表情有些惊讶。
江聿闻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解释道:“前两天有人淘到这国画册,到我这儿来献宝,我想着你会喜欢,就收下了。”
“展老的?”
“你自己看。”江聿闻把画册推向她,左手轻点着柜台玻璃,姿态慵意,“我也不懂这些。”
虞念半信半疑把画册拿了过来,细细端详着。
是展老的图画集无疑。
有市无价的珍品。
虞念心痒痒,却还是把画册重新放在柜台桌面上,说:“无功不受禄,我没理由收。”
“虞念,追求者的东西,不讲功过。”江聿闻善于揣摩人的心思,左手支着台子,身子朝她的方向倾去,“你不要的话,扔了好了。”
“你——”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我没说要。”
“那我自己扔?”
“江聿闻,你很无赖。”
江聿闻忽地轻笑几声,“不无赖怎么追人?”
虞念愠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又赶我走?”
“我也有权拒绝你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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