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晏看妹妹拧着个眉头不想去的样子，道：“软软不想去，就不去，那侍郎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一个族亲，人家怕是都不认咱家人，”反正他是一直不喜欢侍郎府那边，那边的小子们都一副比自己多高贵多会读书能耐似的，鼻孔朝天。
什么族亲，还不如他几个哥们来的叫人亲近。
“看我，我也是不耐烦去那边，祝的什么寿，估计连那个族祖母的面儿都见不着，还祝寿，”姜远晏一阵嘚嘚，让肖氏那眉头又渐渐拢了起来。
也不知怎地，她现在看到长子就想上火，才压下的火又往上拱。
姜沅宁是真的不想去侍郎府上，一来怕控制不住前世愤恨，二来焦躁，想有那去应酬的时间，不如在家好好思量下怎么破解生死大题，这都好几天了，她一点儿解决的头绪都没有。
忽然又心中一动，或许去一趟侍郎府上，见了那些惹出祸端的人，能寻出些思路呢？
这想法一露头，再一琢磨，竟觉着或许真能行。
她闷瞎憋在家里干想也没用，去侍郎府上多了解些那边的情况，就算不能触及他们谋逆机密，总归多了解些敌人总没错。
只可惜，她去侍郎府的次数有限，跟侍郎府上的姑娘们也不熟，唯一算熟的还是小时候曾经起过争端关系不和。
“那我就去吧，侍郎府的寿宴肯定很热闹，也去长长见识，”见识下那表面繁华内里败絮不堪的高门，正好她那位太子妃族姐也要到场，这也算是姜家灭门祸端的大引子。
如此一想，倒觉着这一趟非去不可，且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好后日才去，中间这段时间她正好来做好心理建设。
只要想到前世悲惨，什么她都能让自己面对！
云氏和肖氏哪里知道这一忽儿功夫，姜沅宁心中就盘算了如此之多，她们以为小姑娘家不定性，一会一个变化很是正常。
姜远晏也没察觉什么，正在那跟姜父讨价还价，“阿爹，后日就算我去，也就祝个寿就走，”姜老爷子跟云氏后日并不会前往，毕竟他们跟丁氏一个辈分，也不是多亲近人家，只晚辈们过去祝寿赴宴就行，届时姜远晏自然是跟着姜父去前院。
姜父其实也不乐意往侍郎府去，一听就不同意，“那不行，怎么也得用过宴席，你跟我还得等着你阿娘跟妹妹一道回。”
他们家本来就是族亲中人丁最单薄的，这些年跟族里走动也不多，说实话他也不喜主□□边的作派，可总归是一个族，不能太失面子，过不多少日还要祭祖，又得往侍郎府上去。
他们姜家如今的家主是姜老爷子的族兄，也就是那位户部侍郎的父亲姜复，祠堂也设在了侍郎府。年二十八这日姜家各支男丁都要聚集，按辈分分批向祖宗祭祀。
其实，这只是他们京城这边，老家太原府才是姜家的祖地，但那都是很远的族亲了，出了七八代，出五服不算亲，早就断联络了。
“那我这脸也没法出门啊，”姜远晏指了指自己的脸。
姜父道：“不行，你是晚辈，这寿宴就得去一趟，你现在赶紧去擦了药，后日差不多就消肿了。”
“爹……”姜远晏倒是不在乎顶着张肿脸去赴宴，他觉着自己就算是脸红肿，也比一般人好看，他就是不想去侍郎府。
肖氏这会儿却又转了主意，“夫君且别管他了，后日人指定多，他早些离开也无妨，只要别惹出什么事就好。”
再有，这长子不成器，夫君带着他，旁人问起作何差事之类，怕是更丢脸。
不等姜父说话，姜远晏就急急道：“行，那我听阿娘的，”去就去，总比一直在侍郎府上强。
……
桃红小袄配绯色撒花缎面裙，镶白色狐毛绣缠枝牡丹花纹滚边，裙摆散落在床位坠出个弧形。
翌日，看着阿娘给自己准备的跟前世一样的袄裙，姜沅宁呼吸一顿。
“阿娘，我不想穿这套，给我换一套别的颜色吧。”
前世，她也去了户部侍郎府贺寿，穿的便是眼前这一套衣裙，彼时阿娘跟祖母还笑着夸赞她穿这一身极是娇艳，不愧是京城有名成衣铺子的裙裳。
只，去了侍郎府才发现，她的穿着竟与成雅县主差不多，俗称撞衫。
虽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奈何此非后世。
成雅县主为康文王的嫡女又是老来女，十分得宠，也养成个跋扈性子。她本人模样生的一般，实际点说，在容貌大都不错的贵女圈子里，一般的容颜更被衬得低了两分，是以不喜模样姣好的姑娘，更别说自己还跟她撞衫。
她记得前世成雅县主一看到自己跟她穿着差不多时，脸就拉了老长。侍郎府上二房行五的嫡女姜芸雅与成雅县主交好，而她早先与姜芸雅发生过小摩擦，姜芸雅稍一拱火，成雅县主便给了她不小的难堪。
想到这里，姜沅宁暗吸了口气。
不仅为了避免这争端，她明日只想悄悄地仔细观察下侍郎府情况，越不引人瞩目越低调越好，“阿娘，我穿那件湖蓝月白间破裙就行，那裙子下摆绣的精致，我觉着更好看。”
可肖氏却觉着，“那也太素了些，明日是贺寿，该穿的喜气些，这一套穿上显得娇艳俏美。”
肖氏是想着明天寿宴肯定少不了各家闺秀，侍郎府邀请的定多是身份显贵的姑娘家，女儿的穿着越贵气越不会被人轻视。这一套桃红裙裳可是她使人往东市有名的成衣铺子买来，明日穿正好适合。
“可是阿娘该知道，我出门在外时，不大好多说话，所以清淡淡雅的裙子才更适合我，”姜沅宁说着，摆出一副清冷模样来，“诺，就这样，阿娘看是不是湖蓝的那一件更适合我。”
肖氏却是一噎。
她自然清楚女儿在外面装的话少清冷，免于招惹是非，可这孩子在家私下都是活泼娇俏，所以她也喜欢给她买些娇艳颜色的布料和衣裳，总不能说她这这会儿都是装样子吧？
“行吧，”不用姜沅宁磨，肖氏很快就同意了，可见对她多纵容。
利用剩余的时间，姜沅宁做足了心理建设，在第二天巳时初坐了马车随父母兄长一道去了户部侍郎府。
比起姜家这一支的人丁凋零，姜侍郎府上可谓是人丁兴旺，偌大的侍郎府是四进四出的大宅院，车马水龙，还未至门前，已见盛况。
宅院内外院，红绸点缀，仆妇下人们引着华服来客或往前院或过垂花门往后宅去。往后宅去的，不仅仅是女客，亦有男宾往后宅给侍郎府老夫人丁氏祝寿，只这样的客人多是贵客才由主家人引着亲往后宅贺寿。
姜沅宁一家四口进府后，奉上贺礼，姜父和姜远晏便与她们分开去了前院。
倒是姜沅宁挽着肖氏的的胳膊在仆妇带领下才过垂花门，只简单指了下路，让她们自己过去，便没再理会她们又去招待旁的客人。
肖氏也没在意仆妇轻待，侍郎府上她来过多次，也算是认得路，且一路过来，宾客们往后宅去的路上隔一段都有下人，顺着走便是。
母女两个今日各带个一个大丫鬟紫鹃并铃兰，主仆四人才走上抄手游廊没多远，便遇到侍郎府上的二爷姜云泽正引着几位华服公子从另一边走来，从她们前面转过弯走了过去，看方向该是与她们一样去后宅贺寿。
能让长房嫡次子姜云泽亲自引路的，必是贵客。
姜沅宁只看到其中一个是理国公世孙杨犇，能知道此位，还是因理国公十分痴迷练武，又有一副让人震耳欲聋的大粗嗓门。据说理国公崇尚力量，给世孙取名为犇便是期许他力大如牛，把个斯文的理国公世子差点气晕，却不敢跟老爹叫板。
姜云泽也看到了肖氏和姜沅宁，却连理会都无，便带着人走了过去。
不过是一只人丁凋零且毫无用处的旁支，这样的小门小户人家，若不是自家族亲，怕是连侍郎府的大门都攀不上。
这些年，肖氏早就习惯了主支这边对他们的轻视，若非一个族，怕是侍郎府上都不耐烦与他们往来。不过，她来侍郎府贺寿也是维系面子上的情分，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边人的行事作派。
她未发觉，旁边女儿的手悄悄攥紧，望着姜云泽等人离开的背影，眼中尽是愤恨。
若非姜云泽他们，前世她家也不会被无辜连累扯进那样的漩涡丢命，可平时主支这些人却根本没把他们当做族亲过。
一荣无荣，一损却俱损，让人何其悲愤！
想的专注，她脚下步子便慢了下来。
肖氏察觉到，配合着放慢步子，转头见她神色似不虞，轻声问道，“阿宁，怎么了？”
“无事的，阿娘，只是走神了，”姜沅宁忙快速眨了下眼，褪去眼底的恨意。
好在肖氏没多想，以为她多少时候不来侍郎府对这里生疏了，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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