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要么就同国公爷实话实说吧,他到底也是老夫人的亲哥哥呀。”白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沈清晏摆手道:“没用的,舅公也只会觉得我是在寻借口罢了。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沈清晏行到内室,将衣橱底的暗格打开,随后把里头的账本并之前的几件物件一并取了出来去寻秦国公。
秦老国公显然还没有得到卫国公府传来的信,眼下正在同秦远一道端坐着对弈,沈清晏令白鹭守在门外自己独自入内。
沈清晏走过去,坐到二人中间,随后就将那本账册摆到棋盘之上搅了他们这对祖孙的棋局。
秦家祖孙略一愣神,却见沈清晏直截了当道:“此前轩州水匪一事,此物便是我在那水匪暗室之中搜得的。我查了许久,有几处很是奇怪。”
她翻开账册,道:“这帮水匪每次销赃都会去宜心质库,我手底下无人,查不得这质库的幕后之主是谁,还要劳舅公着人查探一二。”
秦国公接过来看了看,随后将账册交给了秦远,令他调人去查。
待秦远离开,秦国公方道:“你还有余事未说吧?”
这账册既是先前从轩州水匪处得来的,那在她手中已然一年之久,如此长久的时间她却没有同自己说过半个字,却偏偏在此时拿了出来。
沈清晏又将那几只钗子取出,道:“这几只簪子是我在京中几家首饰铺中购买,这是单据。这上头或是珠子,或是簪子本身皆是轩州那批赃物。”
“我让十一暗中查探了许久,都未有消息传回,想来也只能由舅公着人查明了。”
秦老国公接过来,却没有细看,那双枯黄眼珠子盯着沈清晏半晌,道:“你是不是,不想成亲。”
她素来守礼,今日直接将物件摆到棋局之上,显然是对同谢家相看一事不满。
“是。”沈清晏没有隐瞒,她将身子转过去,对着秦老国公施礼道:“舅公,荇林军的事若无结论,我即便嫁人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秦老国公又何尝不知晓,若是将来有个万一,只怕沈清晏也会受到牵连。
“想来舅公这些时日这么安排,多半也是知晓了肃国公替晟王出面,想要让卫国公一道来说项,纳我入晟王府这桩事。对吧?”
秦老国公点头。
“那我今日也给舅公交个实底。”她又从随身的香囊里头将那个箭头取了出来。“昔年,我与朔阳王殿下在惠州遇刺,刺客当中便有人使着荇林军的箭矢。”
“事后,朔阳王殿下将此事禀了今上,故而才会有去年召小远入京一事。不过,说来也是巧了,敕令到时正逢与冽澜战事胶着之际。”
“这事,舅公也是知晓的。”
秦老国公接过箭头细看了看,此物确实是荇林军专用的箭矢。
“可舅公并不知晓,朔阳王殿下前往惠州治灾受阻一事,乃是晟王为所。我不知道荇林军中的内鬼是否与晟王已然勾结到了一处,但我深知晟王心存远大之志。”
“既然晟王有此雄心,那必然不会要一个有可能身负污名的女子在侧。”
若荇林军一事被扯到台面之上,秦氏必定满门罹难,那沈清晏必也脱不干净干系。若有此等侧室在旁,晟王名声自然受损。
他如此看重东朝之位,又怎会为了一个女子去换这样一个结局?
“此事,我想多半都是晟王妃的一厢情愿罢了。舅公放心,我过几日去拜访一下晟王妃,同她将事情说个清楚便不会有后头的事了。”
“舅公,我与晟王府有所往来不是为了男女之事,我只是想要知晓晟王的真正目的罢了。”
想了半天,沈清晏才猜想到,多半是自己从前与晟王府来往过多,故而让秦国公生了误会。
“那朔阳王呢?”秦老国公并不担忧沈清晏会倾心晟王,但是萧恕,他还是颇为担忧的。
沈清晏愣了愣,随后笑道:“我给舅公讲一桩往事吧。”
“我幼时常陪外祖母去永安寺进香。那时外祖母总是会去听方丈讲经,而我就会坐在寺院里头的菩提树下等着她。”
“那会儿时常会有一个小男孩远远站着看我。他远远看了我几个月,终有一日壮着胆子过来同我说话。我苦等外祖母觉着无趣,便也时常同他说话。”
“后来,我们熟识了,他便会带着我一道去摘果子,采路边的花草编个花环送给我。我也真心当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玩伴。直到有一日,他说家中长者得了重病,想问我借些银两。”
“他要的数量也不多,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可我身上却没带半个铜钱,于是我拔了头上的簪子,让他寻个质库换些银两。原本,我以为这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帮了个玩伴而已。”
“却不料,那日晚些时候,外祖母就将我独自唤到了寺中禅房。那个小男孩一脸坦然站在墙角,没有半丝愧疚,而我的簪子就摆在了外祖母跟前。”
“其实他就是外祖母故意寻来给我出的一道试题。外祖母用这桩事让我明白了一点,什么喜欢情爱都不能让自己昏了头。无论对方是何人,但有所求我就必须仔细思忖过,方可行事。”
“这样的试题,一直都有,层出不穷。舅公,如我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懂得如何去同一个男子相爱了。”
“戏本子上总是说男女之情为世间最美好之物,可我已经不懂,也已经不会了。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大抵也是没有男子愿意同一个心里头一直没有他的人过一辈子吧。”
秦老国公听完她的话,半晌没有出声。
他不能说秦汐教得不对,却也不免唏嘘一二。终归,终归是让沈清晏凭白失去了太多的欢笑乐趣,将她的一颗心,生生磨得再无波澜。
“舅公,我无心婚嫁之事,待此间事了,我会寻一处道观从此青灯古佛。”若她当真让汪令笙赔了性命,只怕她也不可能再好好待在元京城里了。
“胡闹!”秦国公当下便急了,“你这小小年纪哪里就能把自己大好的年华断送到道观里去。你若现下不想嫁,我自不会逼你。但你若当真中意了一个人,也必得同我说。”
沈清晏应了声,便也不再久留,直接退了出去。
自打同秦老国公交了实底,沈清晏便着人去晟王府递了信,邀晟王妃来粟云楼相见。
思来想去,沈清晏都觉着此事多半是晟王妃一时想岔了。虽不知她是以退为进,还是真心有此一举,但事既已发生,沈清晏仍是觉着该说个清楚明白为上。
晟王妃行至时,正逢沈清晏煮茶已毕,二人相互见礼后便一道入座。
待二人坐定,白鹭便自觉退出去,晟王妃亦打发了随侍者,方道:“妹妹此次相邀,不知所谓何事?”
沈清晏正色道:“妾斗胆,敢问王妃是否曾请肃国公出面说项,想我嫁入晟王府?”
晟王妃点头,笑道:“妹妹智计无双又心思纯良,有妹妹在侧,一则能助王爷定大业,二则亦能宽慰王爷心神。妹妹放心,此事,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撮合。”
沈清晏叹气,道:“王妃,妾此生绝不可能嫁入晟王府。”
晟王妃不解,她便又道:“王妃,若他日王爷事成,我便是要永久消失的那个人。古来为君者,身侧如何能留一个心思狡诈的女子入后院?再者,若他日事败,我便是那个扛下一切罪责之人。”
晟王妃急急辩解,道:“妹妹切莫多想,殿下如何会舍弃妹妹?”
沈清晏道:“王妃,弃车方可保帅。此事妾心中明了,王爷自然也是清楚,只是都不曾说破罢了。王妃,妾知晓您真心待妾,妾也明白您所为一切皆是为了王爷好。”
“故此,入府之说还请王妃莫要再提了。眼下东朝之位未正,切不可多生事端引得卫国公察觉端倪。妾能否入王府不打紧,若是坏了王爷大计,只怕不好收场。”
晟王妃原只是想让沈清晏能长伴晟王身侧,未曾想到此事,一时间眉头深锁不知应答。
沈清晏又道:“王妃,妾之外祖母乃秦国公府独女,如今的秦老国公便是妾的舅公。加之,我外祖母又与明德皇后有半师之谊,与卫国公府徐老夫人又是闺中好友,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王妃可曾想过?”
“众所周知肃国公乃王爷之岳丈,卫国公乃朔阳王之母舅。此时肃国公明着向卫国公讨要妾,若是将此事传入今上耳中,亦不知要作何感想。”
闻得沈清晏提及景帝,晟王妃难免心中一怔,一时间只觉手冷心慌,不知所措。良久,晟王妃才道:“妹妹,我只是一介后院妇人,我从不曾想到此等要事,还望妹妹担待。”
沈清晏笑笑,道:“王妃言重了,王妃之心,妾自是明了,若不然也不会将王妃请至此地了。”她伸手将桌上的木盒移了移,道:“王妃请收下。”
晟王妃将盒子打开,里头摆着的,便是从前那一方被茶水染污了的绣件。
沈清晏道:“花开并蒂只可一双,再无旁枝可入图共依。王妃一心为王爷着想,这世间无第二人可与您比拟。”
晟王妃苦笑,指腹划过绣件上的针脚,道:“妹妹可知,我入府多年,却未有所出。王爷待我十分好,可我亦知若王爷留有子息,或许能让王爷更近一步。”
“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妹妹模样出众,心思剔透,我想,若妹妹能长伴王爷身侧,必是能让王爷开怀。”
晟王妃此言说得真切,沈清晏心知她是痴人沉醉酒坊不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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