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景帝并不会因为一个沈清晏就把萧恕的性命赔进去。
所以他硬着头皮将之后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可若说景帝心中没有芥蒂,那也全无可能。不然,她与萧恕之间的成婚日子不会到如今都没定下来。
沈清晏依着萧恕所言,将食盒备好,之后便同萧恕一道去往沉宁殿的方向。而景帝,此时正独自站在桥上。
她将食盒交给萧恕,便目送他前去寻景帝了。
郑贤妃自后行来,道:“这俩父子,都是一样的性子。”
“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沈清晏拢了拢衣襟,道:“若非亲父子,哪里会有如此熟知又相似的脾性呢。”
“也是,让他们两父子好好聊吧,咱们先回去。”
沈清晏应了声,便跟着郑贤妃一道回了宣庆宫。
景帝一身常服立在桥上,看着底下水道那一片乌漆墨黑,眼前似乎又能看到当年在一众娇艳荷花丛中浮着的那个人。
萧恕提着食盒过去,两侧随侍原想拦着,却被余参摆手亦意他们莫要阻拦。他缓步行至景帝身侧,恭敬道:“父亲。”
景帝倏然回头,自明德皇后故去之后,萧恕对他少有如此称呼。“你怎么来了?”
“饿了,想同父亲一道饮几盏酒。”萧恕提着食盒扬了扬手,见景帝未有呵斥之意,这才走过去将食盒内的一众菜肴取出,直接摆在了桥面上。
景帝也不作那些讲究,父子俩一道席地而坐。
“味道真不错,你这臭小子还挺有福气。”景帝取了一块白糖糕,尝着那半咸半甜的味道,道:“这个味道真像你阿娘做的。”
萧恕颔首,道:“是啊,我初尝之时也仿佛觉得尝到了阿娘的手艺。”
想到明德皇后,景帝便重新斟了两盏酒,随后摆到了他们父子对面处放定。“母妃,朝阳,一起来尝尝吧。”
父子两个相视而笑,各举手中酒盏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萧恕仰头看着天际繁星,喃喃道:“我记得幼时阿娘时常带我跳到屋顶上,然后我就同她一道看着天际繁星若隐或现。”
景帝接过话茬,道:“那时你年岁尚小,朝阳带着你吹着夜风看着满天星光,每每都会让你受了寒。”
“其实,不是阿娘让我受了寒。”萧恕笑着吐露孩童时的旧事,“是我觉得为什么阿娘能直接一跃上房顶,我就不行?于是呀,我总是会趁着夜里无人,偷偷苦练。”
“那时年岁太小,也不懂得如何添衣,浑身大汗之后夜风一吹自然就得了风寒之症。”
景帝听了亦笑出了声,手中的酒盏微斜,溅了好些酒液出来。
“你这臭小子,害得我同朝阳时常为这事言语争执。”景帝回想起昔年时光,又是一声叹息。“要是朝阳还在,知晓你要成婚了,应当会很开心吧。”
“在儿子心里,阿娘一直都在。”萧恕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阿娘总是有先见之明,事事早做准备,早有所托。我一直在想,阿娘幼时得见的那位梨花仙子是否真的存在。”
“若当真存在,阿娘是否已登仙界,如今或许就在这九天之上看着咱们呢?”
景帝依言抬头,夜空之中繁星点点,璀璨无比。
“也许吧。”景帝看向萧恕,忽道:“来年正旦,你就同沈氏定亲吧。”
萧恕喜笑颜开,景帝又道:“后年初春再行婚仪,你可别高兴太早。”
“多谢阿爹!”
景帝能亲口定下婚期,想来是对萧恕此前所举消了几分气的,父子俩谈笑甚欢,这一来二去待酒尽菜冷已是月上中宵。
即便是沈清晏已亲去求了这桩差事,但禁卫军依旧满宫里搜查。林暮雪听着外间的嘈杂声,心里头的不安愈演愈烈。
“吃茶。”林美人将自己才刚做好的茶移到她面前,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临危不乱。”
“姑姑,咱们不是只要让殿下与沈氏离心便可了吗?为何还要着人推她下水,若她身死,殿下必定不会罢休,定是要一查到底的。”
“一个侧妃之位你就满足了?”林美人斜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我这一辈子是无缘后位了,但咱们林家,一定得出一位皇后。”
“我在宫中虚度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替你争一个好前程,不奋力一博,如何能心安?雪儿,从妾室的位置再扶正,多少不如结发嫡妻来得好听。”
“你一定得是朔阳王正妃,你生的孩子日后必定要有个嫡出皇子的名分。”
“姑姑,”林暮雪心中担忧更甚,“可就算我成了朔阳王正妃,那东朝之位也不一定就是殿下的呀。毕竟,殿下前头还有一个皇长子,那位贤王在呢。”
“萧巽算哪门子的贤王。”对此,林美人嗤之以鼻,丝毫未将晟王摆在心上。“萧巽想争这个位置,那咱们就送他机会争。”
“你以为我今日为何要将人引到沉宁殿前的水道上再将其推下水?”
林暮雪不解。
“因为陛下的生母,莲妃就是死在那条水道上的。这桩秘辛到现下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如今沈氏也在那处落水,再有线索指向晟王,你说陛下会怎么办?”
“若说皇后是陛下的软肋,那莲妃就是陛下那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左右咱们事都已经办妥当了,等禁卫军将东西搜出来了,咱们坐着看戏就是。”
“可是姑姑,万一陛下查到咱们头上了呢?”
“我膝下无子,又多年来安分守己,故此这等事他们也猜不到我头上。你呢,明日也随我一道去看看那沈氏,装作关切的模样便是了。”
“切记,断不能让沈氏瞧不出来端倪。”
林暮雪一一应下,心中盘算着明日要如何作戏。
既然宫门下钥,断然也没有单独为萧恕开启之理,景帝便令萧恕暂且歇在宫中。
第二日清早,林美人与廖才人,加之一道入宫的几个姑娘,就都先后去了承清园里。还未待她们见着沈清晏,就被郑贤妃给拦了下来。
郑贤妃言说沈清晏身子不适,萧恕心系于她,一直在旁看顾,便也不好再去打扰他们了。
这一行人听得此言,都知趣的附和,将带来的礼物留下,便各自离开了。
沈清晏与萧恕二人倚窗而立,待见不着她们的身影了,沈清晏方道:“宫里的人逃不出这六个人,只是宫外是何人与她们联手,就得殿下去查了。”
“放心。”
若非太子,所有成年皇子都不得居于宫中,这是大稽惯例。
而萧恕同景帝父子对饮,随后景帝又将他留宿宫中一事,不过一晚,朝中大臣们便都收到了些许风声。
此等施恩之下,加之东朝未定,好些迎风小人便都觉得嗅到了新的风向,开始频繁走动。
朝中臣子都知晓了的事,晟王自然也知晓了。
他自下朝回府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屋之中,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物件倒地的声音。晟王妃站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此前晟王如此施为之时,是沈清晏去劝好的。
但此时沈清晏已是未来的朔阳王妃,哪怕晟王妃深信沈清晏的能力,她也不可能在此时将人请了过来。
眼下她没有旁的办法,只得一直立在门外守着。
晟王如此动静,柳华烟那头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柳华烟自入晟王府后虽一直居于偏远一隅,她也不曾被晟王召去侍候,但素日里她依旧是需要去向晟王妃请安的。
成日里如此走动,自然也少不得使了银子悄悄收买些能放风声的奴仆。
柳华烟得了信,言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安静休养便支开了院中奴婢。
待人尽数离去,她便将信笺装在一个竹筒风铃之中,随后将风铃挂在晟王府西北角的一颗桂花树上,自会有人将信笺带给该收到的人。
柳华烟离开不久后,就有一个老嬷嬷前来将风铃取走,随后将其中暗藏的信笺传递了出去。
柳华烟将信笺送了出去,卫国公府与秦国公府自也都知晓了沈清晏在宫中落水一事。
秦老国公原想让白鹭一道入宫随侍在沈清晏身侧,毕竟有白鹭在,若宫中有人想要对她暗下杀手也非是一桩容易之事。
他将这事同卫国公说了说,卫国公却未同意,毕竟白鹭虽空有一身武艺却不通晓宫中规矩,只怕也会被人利用了去。
再三思虑,卫国公还是决定让徐徽宁入宫伴着沈清晏。
毕竟徐徽宁身有郡主之名,此时卫国公再上书一道,言说想请贤妃一道教习徐徽宁规矩礼仪,景帝多半也不会阻止。
秦老国公听得卫国公此言,也觉得甚好,几人一合计,徐徽宁便在第二日就顺利同沈清晏住到了一处。
而此时沈清晏的风寒之症亦好了许多,徐徽宁甫一入宫,她们姐妹二人便一道结伴去查找那个推沈清晏落水的宫婢了。
贤妃见有徐徽宁相伴,便也指派了一行人随着她们一道前往。
沈清晏复站在那日她暗藏的位置之上,自桥上回想着那名宫婢离开的方向,随后同徐徽宁一道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其实,这事已经过了两日,那名宫婢至今还寻不到,多半已经亡故了。
她们一路走,徐徽宁便一路同她说着每处宫苑。她与沈清晏不同,自景帝登位之后,她时常会出入皇宫,自然对这宫里的殿阁道路都要熟识一些。
“那里就是东宫了。”徐徽宁指了一处宫殿,道:“不过现在东朝之位未正,这东宫也一直都荒废着,只有一些宫人定时清扫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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