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人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为何没有当夜就将尸体搜出来?”
依着林美人的计策,只要当夜就将那名宫婢的尸首搜出,那时景帝尚未冷静,如此一来盛怒之下,萧巽安能有转机?
“自是要保美人性命。”来人声音沙哑,像是伤了嗓子一般。“林美人擅作主张,坏了主子计划。若然晟王此时伏诸,萧恕必定正位东宫。”
“美人想替林家谋一个皇后位,但你也得确认,日后的天下之主必定是那位朔阳王才行。”
林美人哑口无言。
她有此布局确实是为了林暮雪能稳坐朔阳王正妃之位,如此一来,林家就出了一位皇后。只要皇后诞下嫡子,那日后林家仕途必是平坦。
可她居于后宫多年,能让她放心用的棋子没几颗。思前想后,只能借他人之力,来完成此事。
“主子说过,后位一定是林家的。但如果林家想助旁人,那主子也可把后位许给别家。”
林美人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那贵上之后有何安排。”
“主子的意思便是将这一池水搅得更混一些,让人将目光往旁处移一移。”
“知道了,我会嘱人去办。”
自有徐徽宁一道入宣庆宫相伴之后,沈清晏平日里也有可以信任之人相互说笑,日子倒是比先头要好过。然而,徐徽宁便不是这般了。
她入宫是为了护着沈清晏,但也是借了学习规矩礼仪的名头来的,所以每日里沈清晏要做的事,她自也是要做。
比如,现下这女红刺绣,沈清晏已经在旁做完了两件斗篷,如今手上已经绣着第三件了,而徐徽宁还在与一方手帕缠斗,双手手指上已经缠了好些布条。
“啊!”又是一针扎到手指,徐徽宁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了下,道:“雩娘,这帕子你帮我绣成吗?”
沈清晏还未回答,一旁独自对弈的郑贤妃便轻咳了几声。
徐徽宁十分委屈,她转头看向郑贤妃,道:“贤妃娘子,我真的不是这块材料,我还是出去练会儿剑吧。”
“可是郡主入宫是来学规矩的呀,连个帕子都绣不成,日后还怎么绣嫁衣?”郑贤妃夹着一颗棋子,打趣道:“你瞧,县主已经做了两件斗篷了,眼瞅着手上这第三件也快好了。”
徐徽宁看着她手头那件白色的斗篷,道:“你这缝了两件黑的,又缝件白的,这是给谁做呢?”
“那两件是给舅公跟小远的,他们习武之人一向喜爱穿些深色衣裳。这件是给殿下的,除了公服之外,他素日的衣裳颜色都略浅些。”话到此处,她又停下手里的动作。
“哦对,若是穿公服,那便不好配这浅色的斗篷了,我还得再缝件黑色的。”她一面说着一边点了点头,复低下头在斗篷之上绣上层层水波卷纹。
徐徽宁面上一副难以言表的神情,张了张嘴看向郑贤妃,着实不明白沈清晏怎么就会喜欢刺绣?大抵,也如同自家阿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习武一样吧。
郑贤妃见她如此,又道:“若是不想绣了,那便过来同我弈上几局?”
听闻要弈棋,徐徽宁那头摇得如同竖子手中的波浪鼓一般,拿起了那个绣绷继续同一堆丝线作战。然而,等到沈清晏已经开始制第四件斗篷的时候,她还是没能把那块帕子给绣完。
沈清晏看向她那一团五颜六色看不出模样的东西,道:“你这绣的是什么呀?”
“海棠呀!”徐徽宁将绣绷转过来,道:“不像吗?”
那一团乱线缠在一起的东西,还当真是跟海棠沾不上半点干系。
“这东西千万别给你祖母看到了,不然怕是要狠狠罚你。”沈清晏憋笑,道:“幼时我同你一道跟着老夫人学的刺绣,怎么你到如今连个最简单的平针法都不会呀?”
“那你不也做不到扎马步半个时辰一动不动么?”徐徽宁出言还击,看着绢子上的那一团乱线趴到了矮桌上,如同蔫了的叶子一般。“这比扎马步难多了。”
殿内众人见她如此趴坐着,皆是轻笑了出声。未待众人敛了笑,外头就有宫人递了帖子过来。这递帖子的府邸也不是旁处,正是刘颂的府邸。
这帖子上有言,说是刘馨于五日后要在谢府办定亲宴,请沈清晏与徐徽宁一道赴宴。
“谢府,馨妹妹同哪个谢府定了亲呀?”沈清晏近些时日都躲着刘府中人,自然也不清楚刘家与哪家府邸在议亲。
徐徽宁扁着嘴道:“听阿娘说,就是之前咱们在永安寺遇上的那个谢家。”
听得是侍御史谢家,沈清晏还是颇为惊讶的。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这原本想要与她议亲的两户人家竟然走到了一处。
只不过,这递帖子合该一府一张才是,即便要请,也断然不必直接送进宫吧?
想到此处,沈清晏大抵也明白这张帖子是何人送来的了。
大约,便是那吴小郡主又想借机奚落沈清晏一番吧。
徐徽宁懒得去,可沈清晏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一趟。不但她要过去,她还得把萧恕也一道拉着过去。
虽然她对刘颂从头至脚都不曾有过什么儿女情长的心思,但只要吴小郡主一日不信,那这事便了结不了。想到日后她还有旁的事务要处置,如吴小郡主这等事,她还是需快刀斩乱麻才是。
既然沈清晏要去,那徐徽宁自也是要去的,于是二人一道同郑贤妃说了说,郑贤妃便也应允了。
刘家的帖子上只请了沈清晏,那秦老国公同秦远自是不好一道跟去当这恶客。定亲宴当日,萧恕便点齐随侍府兵,亲自到秦国公府接了沈清晏。
待他们到谢家停车下马之时,谢家老太爷见着此等阵仗都有些慌了神。他毕竟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平日里哪会同皇子有什么交集,此次见萧恕携沈清晏一道前来,当下便觉不妙。
毕竟自己那个发妻之前还曾嫌弃过这位临川县主,可此时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皇子妃,自家又未曾去两府下过帖子,此时上门怕不是来寻衅挑事的。
“拜见朔阳王殿下,临川县主。”谢老太爷就算心里头再慌,这面上的礼数总是不可不到。
“谢大人无需行此大礼,今日本王也只是陪临川县主一道来参加贵府与刘府的定亲宴罢了。”萧恕此言方尽,一旁白鹭就将帖子递了过去。
谢老太爷一看那帖子,心里头已然明白了几分,便亲自将他们迎将进去,安排了席位。
定亲宴的日子挑得不错,天公也作美,冬日暖阳洒在人身上颇为暖和。自沈清晏给秦老国公办的那一场廊下寿宴之后,元京城里也兴起了在庭院间置办宴饮的风气。
谢家院子自是比不得秦国公府,虽是小了些,但好在雅致,加之今日定亲宴,两府原本也并不打算大肆宣扬,只请了颇为亲近的几家亲眷罢了。
刘馨今日一身绯红的衣裳同谢勖站在一处,听见外头来报说是沈清晏同萧恕一道来了,院中众人便都各自行了礼。
其中不乏有小声议论者。
这侍御史家的孙儿定亲宴,卫国公府好歹说是刘馨的姨母家,这来了也是正常。
可这沈清晏同萧恕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毕竟先前沈清晏同刘颂的那些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拜见殿下。”刘馨见沈清晏过来,虽是诧异,便也迎将上去。“雩娘姐姐,你也来了呀?”
“你府中着人将帖子递进了宫,我自是要来的。”
听得沈清晏这话,刘馨自也明白多半就是自己那个郡主嫂嫂闹出来的事。
眼见着萧恕同沈清晏一道入席坐下,院中原本谈笑甚欢的几家也都觉得拘束,自然这院中气氛也便变了。不说其它,单是刘颂便总时不时将眼睛瞟向沈清晏那处。
沈清晏懒得理会儿,见席面上摆着一盘五彩糯米果便拿起来咬了口,虽是略甜了些,也粘牙,但是颜色讨巧,还是尚可的。
萧恕自斟了盏酒,道:“好吃吗?”
“还行。”沈清晏又拿了一块果子递过去,道:“你尝尝。”
萧恕自是不会拒绝,他俯下头咬了一口沈清晏递过去的果子,笑道:“还是你做的果子好吃。”
“我是把你的嘴养刁了不成?”沈清晏佯装生气,含糊道:“我合该学学皇后殿下,下次再给你做一尾红枣鲥鱼,好好调一调你的口味。”
想起那尾让他闹了好几日肚子的红枣鲥鱼,不觉轻笑出声。
他们二人一道同席而坐,暖阳透过树枝空隙洒到他们身上,自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等甜腻气息,散得整个院中之人都嗅到了。
徐徽宁拿手肘碰了碰徐衍,徐衍亦是一脸难以言表的神情。
这两人还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糖吃多了都是会觉得粘牙的,更何况看着这等两情相悦粘粘糊糊的场景。
刘颂原以为沈清晏是被一道圣旨硬压着的,可如今见她与萧恕一般亲昵,又觉她与萧恕自是有情,心中虽是有些宽心,但难免也有一阵心酸难耐。
吴小郡主斜眼看着身侧的刘颂,见他一盏又一盏地饮酒,便猜测他此时仍对沈清晏不曾死心。
她心下不服,自是不肯瞧着沈清晏如此和美的。
吴小郡主强压着心中的怒气,端着酒轩走过去,道:“恕表兄,还有未过门的嫂子,芳儿敬你们一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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