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那方海岛出来的,所以你只有两种身份,不是水匪就是被水匪所劫之人。虽然你这一身伤口乍看之后,十分容易让人觉得你是被劫之人,可是……”她看向庄娘子,眼中满是捕获猎物的神色。
“你身上的衣衫料子虽好,但款式已旧。莫说轩州这等常有客商停留的城池,即便是朔阳那等边塞城池也不会有富贵人户穿这么旧的衣裳。”
“而且,你这一身衣裳用的料子是越州所盛产的绫锦缎,这种绫锦缎非寻常富贵人户可穿着,大多都是官宦贵族才能上身。”
“在整个轩州城里面能用这种料子制衣的人户没有几家。我想,你应该不是某个官家姑娘吧?”
庄娘子被沈清晏这一席话问得无言以对,她的双眉紧锁,右手死死按在腰侧。
“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此时动手。”沈清晏看着她的动作端着茶盏又饮了一口,一旁的白鹭已将袖内藏着的匕首握在掌心。
“庄娘子,我若当真要取你的性命就不会大费周章将你救来此地。庄娘子不愿多言也无妨,不如就先稍坐片刻听我猜上一猜?”
沈清晏坐了一个请的姿势,庄娘子看了看守在房门口的白鹭想着外头还有一个人在,心里稍稍盘算了下,觉得肆意动手恐落了下乘,只好再坐回原处。
“你手上留着薄茧应当是习武之人,所以我猜想你应当是岛中之人。贵岛一向只劫过往客商的船只,忽然一反常态入城掳人,我想大抵是因为岛中有变故吧?”
庄娘子身子微僵,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衣摆。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庄娘子你会夜半凫水而出,想必是为了逃命吧?”她放下茶盏,看似随意地理了理衣袖。
“庄娘子若是不弃,不如同我细说一番,兴许你我可以合作。”
庄娘子警觉地盯着沈清晏,将她好一通打量。
她觉得面前这个姑娘与自己年岁相当,可言谈举止中却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她此时确实需要有人相助,可面前这个沈娘子来历不明,她也断然不敢轻信。
“天色尚早,姑娘一整夜都不曾休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沈清晏未再继续相逼,只是冲着白鹭使了个眼色,白鹭便将庄娘子带走了。
要想平息这场乱事,沈清晏需要帮手,只凭她跟白鹭还有十一断然是不够的。
这庄娘子本就是海岛上山匪头领的女儿,若不是因为岛中变故她也不会夜半凫水出逃。只可惜,她并不信任沈清晏。
庄娘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头,原本准备伺机离开,可惜屋里守了个白鹭屋外站了个十一,她一时间找不到时机只能躺在床上干生气,准备等天黑之后再行动。
可她还没等到天黑,反而等来了搜查的差役。白鹭得闻消息,就将她带到了沈清晏房中。沈清晏在听得白鹭所报之事后,当下便让白鹭将她带去换装。
外头的声响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有一队差役闯进来。他们进门之后未有言说就要强行察看,十一当下便出手阻拦。引得一众差役纷纷拔刀相见。
“十一,把剑收起来。”沈清晏自客栈内间行出,她看向闯进来的一众差役,笑道:“各位,适才我家侍女在内间更衣,故而我的护卫出手将各位拦下了,多有失礼。”
领头的差役见这姑娘一身绫罗,发间饰物单看一眼便知费价极多,再看此人容貌不俗,举手投足又见沉稳,料想此人出身不凡,便亦收敛了几分戾气。
“这位娘子,我们是遵轩州刺史之令前来搜查入城的水匪,还希望娘子多加配合。”
“那是自然。”沈清晏欣然点头,道:“只是我家侍女还在内间更衣,还劳各位稍等片刻。”
领头的差役面露难色。
沈清晏笑着看向那领头之人,又道:“我父乃是已故惠州刺史沈固,我母乃是先帝亲封的惠安乡君。此行我是带着侍女与护卫,一道前往越州,向我的舅公秦老国公祝寿。”
她说罢,自从袖内将一应过所拿出交给了十一。十一接过后,再转递给领头之人。
听得沈清晏自报家门,那领头之人听完不免后背沁出一层薄汗。他接过过所查看,见上头所书与沈清晏所言无二,便再行一礼,道:“沈娘子,多有得罪。”
“无妨,你也是尽忠职守恪守本分,我身为大稽子民自当配合才是。只是……”
沈清晏见他还未有离去之意,又道:“也请你体谅一二,这毕竟里头有姑娘在更衣,若是你们就这样闯入,便是辱了她的清誉。”
沈清晏已将话说到此处,那领头人也不好直接硬闯,只好稍稍守在一旁。
“白鹭,你快些。”眼见那领头人已经应允,沈清晏便装模作样冲着内里喊了一声。不多时,白鹭就扶着庄娘子一道出来。
“这……”领头人见里头出来两个人,还未待他开口,白鹭就扶着庄娘子跑到沈清晏跟前笑着说:“这位娘子,你看你家这位娘子,穿这身衣裳多好看?”
“确实不错。白鹭,我就说了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许多。”沈清晏满意的点头,又对着十一道:“十一,将银钱给她。”
十一从腰间扯下了钱袋子扔给白鹭,白鹭笑着接过来,一边道谢一边退了出去。
“这位便是我的侍女,白鹭。”那领头之人正谷欠去拦退出去的真白鹭,却反被沈清晏打断了。她对着庄娘子,道:“白鹭,他们是在轩州刺史麾下当差的,你莫害怕。”
沈清晏拉着庄娘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又道:“各位现下可以入内搜查了。”
领头人起先是想要搜,但先被十一拦下,又后被沈清晏挡了一道,再到后来真白鹭扮成商妇离开,庄娘子扮成假白鹭留下,前前后后闹了一通将他转得有些晕了头。
加之沈清晏的身份,那人也不敢多加置喙,冲着手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便让他们入内去搜查了。
那入内之人是没搜到什么,但这领头人瞧着那位假白鹭倒是瞧出了些端倪。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即便是一介侍女,但怎么说都是刺史府里头出来的。
更不要说她的主人还有一个乡君身份的阿娘,还有国公府这样的母族助力,怎么瞧着都不应该会有一个胆小至此连头都不敢抬的侍女。
“若是各位仍有疑虑,我们三人同你们走上一遭也无妨。圣上已有敕令,令我表兄承恩侯世子领兵剿匪。”
“我与他前后脚离开元京,想来也就这几日了。待他到了轩州,自可替我们主仆几人正名。”
那领头之人又听此言,心下慌乱只得连连告罪离开。
十一闭上门,又在窗边瞧了个仔细,确认他们都离开后才回报一个已然安全的眼神给沈清晏。
“庄娘子,今上已下敕令,你若再缄口不言只怕岛上众人都得殒命伏法。你,甘心吗?”
沈清晏将时机拿捏得当,像庄娘子这样的人,单凭她一个救命之恩并不足以让她开诚布公。
所以,她便遣了白鹭将消息递到刺史府中,等差役们大张旗鼓来搜之时,她再明示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来,这庄娘子自然就不会怀疑沈清晏的身份有假。
再者,她已将柳夙带兵前来的消息也一并放出,此时这庄娘子已经是前后无路,只能倚着沈清晏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庄娘子,若你实在不想说也无妨,我会让白鹭赠你些许银两,你便离开轩州府吧。待我表兄领兵到达轩州之时,只怕难免会有一场恶战,你早些避开也免得有所误伤。”
沈清晏未再多劝了,只是笑着转身谷欠往内间行去,那庄娘子见状便直接跪倒在地,忙不迭开口求沈清晏相帮。
沈清晏亲自将她扶起来,二人一道坐下,便听得庄娘子开始细说经过。
这庄娘子本是水匪头目之女。
只因海岛四面为海,岛中无良田,再加上群居岛上之人多是因为水难流落逃生之人,几乎人人都没有户籍名册也不得随意入城,便只好做些劫道之事。
虽说这都是些有违律法之事,但他们从不伤人,加之只劫商船,还有岛外这四季不散的浓雾为天险。只要他们不将手伸到轩州府内,这轩州刺史自然也不会多加阻拦。
只是,数月前她的阿爹被一手栽培的二当家给杀了灭口,而她也被囚在了岛中。那个二当家想要逼迫她说出藏匿财宝的暗室所在,她不肯,便日日受尽折磨。
待她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机会逃出来,这就遇上了沈清晏。
“沈娘子,岛中之人如今都是被那贼人所骗。那贼人说我同我阿爹都是被轩州府的百姓所害,所以他们就要日日抢夺百姓财物,直到轩州刺史肯将我还回去。”
沈清晏这一通听下来也算是明白了,此事若要平息也简单,只消将这二当家擒了,再由庄娘子出面将此事说个清楚便好解决了。
“庄娘子,要解决此事倒也不难。”沈清晏扯着衣袖笑道:“唯一的难处便是岛上终年不散的浓雾。”
“这倒不难。我听阿爹说过,我家祖上曾救过一个奇人,那人看过岛上风貌之后便又栽种了一些新奇东西,自那之后这岛的四周便有始终不散的浓雾了。”
“只要我们延着……”庄娘子说到此处便停了停,她略忖了忖方道:“总之,我自有办法能在雾起之时依旧安全上岛。”
这庄娘子不愿明说,自然也是要防着沈清晏几分。她明白庄娘子心中所虑,平静地说道:“可我并不打算同你悄悄潜回。”
“庄娘子多半是想让我同我表兄言说一二,莫要伤到岛中百姓,待我表兄承诺之后你便带人上岛。可是,庄娘子能保证岛上只有那二当家一个人参与了谋害你阿爹一事?”
沈清晏之语让庄娘子略怔了怔,她确实是被那二当家给捉去拷问,她也确实看到了二当家将她阿爹尸身掩埋了,可她从未想过是否还有别人也从旁相助过。
“庄娘子既不能笃定,我自然也不能如此冒失。”
她看着庄娘子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方开口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庄娘子护住岛上众人,日后你们也可以重获户籍名册,更加重要的,是你们从此不必再为匪了。”
庄娘子刹时抬头,眼中尽是狐疑。
“你们为匪不过就是无粮可食罢了,以物易物,你们又无绢可易。所以,你们只好打劫过往客商。此事我有办法解决,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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