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之人自然不会少了徐徽宁。
春日融和之际,临江两岸的桃李互斗新妆。许是来得早了些,江畔草木还未在辉光之下尽数散去露水,桃李花瓣之上沾了些许细碎朝露。
临江这处地界便是在永安寺山脚下,幼时沈清晏时常随着秦汐入寺礼佛,自然也会时不时在临江岸旁驻足一二。
如今大稽内政安定,自也有不少城中富贵人户携妻女家人一道前来游春。
春风虽是和暖,但山林之风到底还是较都城内的要寒一些,沈清晏肩头多加了件斗篷,看着满目青翠花红柳绿,心境自然也更为舒坦些。
白鹭还未想到应当如何回应风逐之事,想要避开又怕沈清晏外出遇险,只得故意将头撇到一旁。沈清晏看向风逐,瞧着他那一脸想上前又恐被说道的模样,心下就觉得好笑。
“燕草萋萋,桃李相争,今日这景不错呀。”她看向白鹭,就见着白鹭皱着张脸将头别得更开了。
沈清晏看向风逐:“风侍卫!”
风逐听着这声,心里随之一怔。
天地良心,我的祖宗县主大人未来的王妃主子,我真的没去烦白鹭了,你可别这会儿还把我打发回去啊!
风逐心里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沈清晏跟前。
“风侍卫,桃李之花开得甚好,你同白鹭一道去摘些花吧,我好酿酒。”
风逐听完这话抬头愣了半晌没回过神。这不是说了让我别动歪心思老实别烦白鹭么,咋个你还自己让我名正言顺去烦了呢?县主大人你这变得有点快哈。
“姑娘!”白鹭也急了,两颊之上浮了层浅红。
“你难道不喝酒,不吃点心了?”沈清晏朝着一旁仆从准备的篓子处看了看,道:“要是摘少了,就没有你吃的份了。”
风逐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提着俩篓子走在前头,白鹭神情扭捏,但也挡不住沈清晏下的令,只得乖乖同风逐一道走了。
“你对那个李欿是算计加敲打,怎么对风逐就手下留情了?”萧恕好整以暇地走来,颇有闲坐看戏的意味。
“因为风逐实心眼,好欺负。” 沈清晏道:“再者,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事。不如就让他们私下将事都摊开来,说个清楚。”
白鹭自小陪着沈清晏,自己身边的性情她自然清楚明白。
沈清晏想,倘若白鹭对风逐半点情意都没有,早在那日沈清晏同她挑明之时,她就已经决断好了,断不会拖拖拉拉至今还如此扭捏做作。
而自打知晓风逐对白鹭有意之后,沈清晏少不得对风逐多加留意一二。他既然是个实心眼之人,那日后也不会因白鹭的出身而看轻了她。
再者,风家就风逐同风统领两父子,人口简单,而风逐又在萧恕手底下当差,自然沈清晏也能盯得住,也能给白鹭当个倚仗。
只要他们决定好了,白鹭的前路当如何铺平,沈清晏皆已想好了,定不会让朝臣家眷嘲笑了她去。
可李欿却不同,他的心思几何,沈清晏可是门清。
更何况,鲁国公府几个房头之人都是住在一起的,人口复杂。几个房头之人又都有妻有妾,这等人户莫说卫国公了,便是卫国公夫人也断然不可能点这个头。
“李欿想要通过攀上徽宁姐姐而提自己的身价,也来个奇货可居,将来好承袭爵位。如此一来即便鲁国公夫人依旧是他的嫡母,是日后的太夫人,但自己的生母也不会过于受苦。”
“可他为何就不想着再凭自己的本事去挣个前程呢?他既能入国子监,本就比许多寒门子弟有着更好的门路,但他不知努力让自己能配得起徽宁姐,只想着通过徽宁姐来提升自己的身价。”
“卫国公府不缺倒插门的,即便徽宁姐要招入赘的,也不会招他这样的。”
沈清晏这话说得何其不客气,倘若这李欿当真是个君子,安守本分努力考学为了将来能同卫国公府攀上亲,沈清晏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毕竟他是在凭自己自身的努力,想要让自己努力成为一个能与徐徽宁相匹配之人人。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身为庶子这事,不怪李欿。身为庶子,且是鲁国公府这样门第较都城别的国公府要差的人户的庶子,也不怪李欿。
但他想要通过算计徐徽宁来成就自己的前程,那沈清晏便不得不怪他了。旁人的事她管不了,但自己这个姐姐的事,她总归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萧恕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将一块桃干塞进她嘴里,笑道:“你这操心的模样,将来咱们的女婿估计得很惨。”
“想娶我闺女……”沈清晏话到嘴畔,方觉得哪里不大对,嗔道:“什么闺女女婿,殿下你净胡说八道!”
沈清晏跑去寻徐徽宁,萧恕便也不再戏弄她,只是一道跟着两个姑娘后头一道踏春赏景。
春日辉光下的山风夹杂着点乍暖还寒的感觉,二人载瞻载止共赏临川风光。萧恕识相地跟着她们后头,瞧着沈清晏难得笑得自在,自己心中亦是宽慰不少。
徐徽宁同她一道走着,转头看向白鹭那处,就见着白鹭低着头指挥着风逐摘桃花,而风逐就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雩娘,你家小白鹭,快成风家人了。”
“风逐果然好欺负。”沈清晏看着身侧一树娇艳桃花,道:“只要他心疼白鹭,白鹭也愿意同他在一起,那便是好的。”
沈清晏看着那树桃花正寻思着要挑哪一枝来折,身后的萧恕已经伸手替她折了一枝递过去。徐徽宁眯了眼斜看着他,萧恕只得再行攀折一枝随后递给徐徽宁,如此才方不得罪这位妹妹。
这搁在从前,此等情景下自然是由徐衍来替徐徽宁攀枝了,只不过此时徐衍随景帝前往春猎行宫,萧恕少不得也得尽兄长之责了。
两个姑娘各执一只桃枝一道又朝前走了几步,迎头便遇上了方成亲未几的谢勖与刘馨。谢家夫妻二人上前各自行了礼,刘馨便道:“不想县主同郡主也一道在此,真是好巧。”
徐徽宁听了笑道:“行了馨妹妹,又不是外人,你还同从前一般唤我表姐,唤她雩娘姐便是了。”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书生,连说话都如此拘束。
她微低着头,许是因为萧恕在侧,刘馨着实有些尴尬。毕竟呀,自己这亲哥哥前头还打过沈清晏的主意。
刘馨庆幸今日自己的兄长没有带着嫂子一道来,这要是来了,两边见面指不定要闹出个什么事来。
“子顾,我有些冷了。”沈清晏自也瞧出来了刘馨的不自在,转头同萧恕说了这样一句。
萧恕瞧她的眼神透着无奈,只得放下身份去当跑腿的小厮。
待萧恕走后,沈清晏方招呼着几人到随侍事先布好的席位处坐定。谢勖是外男,虽与徐徽宁沾了个表妹夫的名头,但在沈清晏跟前总归不得失礼逾越,便退得稍远了些,站在一旁观景。
沈清晏坐着煎茶,徐徽宁便扯着刘馨一道说话。待她刚将茶水煮沸,仰头正要唤萧恕过来却见树影后一道亮光晃了晃眼。
沈清晏心下便觉不好,只得高呼一声“小心!”她话音未落,另有一只冷箭射到了桌面之上。
谢勖过来扯刘馨,徐徽宁亦抽出腰间短刀将沈清晏护在身后,不过转眼,便有几波蒙面刺客涌至。而一直隐于暗中的护卫亦尽数提剑抵御。
沈清晏按着自己的袖箭,风逐已经投身入战局,白鹭亦跃至沈清晏身侧。
本是踏春胜地,不过转眼便成了修罗炼狱,其余来临江踏春之人都各自四散逃命,不过片刻,已是桃花染血,血流成河。
这些刺客个个都是冲着萧恕而去,反而将沈清晏这头忘了个干净,徐徽宁见白鹭在旁便执着短刀冲入战局。
刺客人数虽多,却非是武学上乘者,少顷,便被尽数拿下。
眼见局势已定,沈清晏转头对着谢勖道:“谢公子还是带馨妹妹赶紧回府,此地不宜久留。”
谢勖点头,扯着刘馨就先行离开。
沈清晏一路小跑过去:“没事吧?”她扯着萧恕的手大略看了看,萧恕的身上虽是染了血迹,但他衣物完好,想来是那行刺客身上的血迹。
“我没事。”萧恕冲着她浅笑一二,随后对着风逐道:“活口尽数带回,先关押大理寺。着人看守此地,唤冼尘过来查验一下。”
此地已是血流成河之态,周遭都弥漫着血腥气,沈清晏蹙着眉头转过去想去临江畔略微修整一下。
临江之上,和风掠过水面,一道道水波映着辉光,泛起一阵金色的光晕。
沈清晏抬手挡了挡日光,待她再看向江面之上,已有几名刺客自水中浮现弯弓齐射。她不及多想,转身扑到萧恕身上。
冷箭齐射,饶是有沈清晏的示警,依旧有几名侍卫身亡,沈清晏后背中箭,而萧恕的手臂之上亦是被箭矢划过。
“雩娘!”
萧恕惊呼,白鹭亦上前过来查看伤势。周遭已有侍卫以身为盾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后 护着萧恕一道上了车驾急行回城。
“雩娘!雩娘!”萧恕抱着她,却听不到她的回应。
“我,我没事。”沈清晏用力地吸着气,少顷后方道:“我穿甲了。”
她坐直身子,伸手拔掉了后背的冷箭。“我,我就是疼得岔了气。”即便是有软甲护身,可方才那只冷箭必不是寻常人能射得出来的,若非沈清晏替他挡了这一下,只怕萧恕此时已命在旦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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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第 2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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