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执念可不是用劝,便是劝得住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听得廊下宫灯被风拍打作响,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际,此时已被乌云所蔽。
变天了。
宁国公世子与永芳县主的婚事因有景帝加了恩,依着规矩,他们礼成之后必然是要来拜谢景帝的。
二人一并拜谢了景帝,便来东宫小坐了。
“嫂嫂身子如何了?”永芳县主一身红艳的衣裳,眉宇间满是关切。“早前便想来瞧瞧嫂嫂的。只是,祖母与阿娘皆说,嫂嫂身上有伤,怕是不大方便。”
精明强干如大长公主这般,想必是早早就猜出端倪了。
萧恕将沈清晏带回东宫,且不让宫中医官前来诊治,便是想尽量护着她。原本,朔阳王府的故居才是他的首选。只是,如今他正位东宫,自也不好日日在宫外别居。
两相比较,终还是选择将沈清晏带回东宫。如此这般,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自能多加看护些。
大长公主不说,大抵也有示好之意。
诚如大长公主所说,子不类母。
卓家的孙辈虽有几个出挑的,但到底只是地方小官。此时大长公主借着永芳县主的婚事一由暂居都城,无非也是想替卓家再进一步罢了。
她的年岁至此,自也是要将卓家后路再辅上一辅的。
“无妨,是殿下大惊小怪了。”沈清晏捧着手炉,笑道:“我这身子也是不争气,还错过了你的喜宴。”
永芳县主听了有些害羞,微低了头,笑道:“嫂嫂这是哪里的话。我这次入宫,特意给你带了喜酒的。”
“好,你同你夫君一道在东宫用个午膳吧,到时候咱们一道吃上一盏酒,当是补了你们的喜酒。”
“好呀,好呀!我原也有这打算,就是怕一直扯着嫂嫂,太子哥哥会不高兴。”
“他哪有空不高兴呀,日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听着沈清晏这般说,永芳县主忽然眯了眯眼,低声道:“嫂嫂,这些时日你同兄长都是如何相处的呀?”
虽说沈清晏与萧恕尚未成婚,但永芳县主总觉得,这两人能一路至今,必然是有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的。
沈清晏细想了想,道:“也无甚特别之处。早起殿下去早朝,下了朝后便会回来同我一道用个朝饭。之后他便一直在前殿处理政事,我就在后殿这头看书刺绣。”
“若是殿下得空,他也会在园中习武,我便在旁抚琴陪同。”
永芳县主疑惑:“只是这样?”
听着总是觉得过于平淡了些。
“待你日后就会知晓了,日子还是得平淡才是真。”
永芳县主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父母,便也觉得是这个理。
“咱们飞燕是觉得日子过于平淡,要看上几出热闹的戏文了?”二人话音方落,萧恕的声音便从殿外传了进来。
沈清晏与永芳县主一并起身见礼,萧恕过来扶着她,才对着永芳县主道:“想看哪一出,我着人备着。”
“太子哥哥怎好听我与嫂嫂的墙角呢?”永芳县主鼓了鼓腮帮子,见着楚宴也一并行来,这边行到了他的身侧挽着他的手臂。
沈清晏见她面上颇有‘你以为就你有伴’的意思,笑着扯了扯萧恕的衣袖:“殿下莫要戏弄县主了。”
“好,是我的不是。”萧恕执着沈清晏的手,将她扶着坐定,回头又见楚宴何其拘谨的模样,道:“楚世子如今也是我的妹夫,这又非是在前朝,自家人私下闲聊,不必拘礼。”
楚宴闻言,这便又是一礼。此时外间宫人来禀,小宴已备好,几人便一并移去了院中水榭处。
沈清晏先时听得这位楚世子的诸多消息,大抵都是说他自小乖顺,文才卓尔不凡,又精于书道,算是满元京国公府里头文才学识最为出挑的那一个。
今日一见,不免也是要好生打量他一番的。
这楚宴模样很是出众,通生的文人书生气,倒是没有沾上京中诸多富贵子弟的骄奢||淫||逸之气。
只是,面无喜气。
或者说,他这神情,这举止,都写满了拙劣的被迫营业。
沈清晏虽说对自己的情事向来少根筋,但在瞧别人的苗头上,眼光却很是毒辣。
若说楚宴谨小慎微,所以面上不敢轻易喜笑于色,这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席间他与永芳县主之间,总觉得有些许奇怪。
因是小宴,水榭之中便也只摆了四人的矮桌。
他们各自落座用食,萧恕端着永芳县主带来的喜酒浅尝了一口,随后对着沈清晏道:“这酒是好,你却不好饮了,只怕一盏下肚,就要醉了。”
沈清晏才刚将执起酒盏,听得萧恕此语,只得将盏子摆回桌案之上。“县主听听,殿下竟是连你的喜酒都不让我饮了。”
“你若是饮了,还能再多留一日,明日再回秦国公府。”
“嫂嫂过会儿也要离宫了?”
沈清晏点头:“我与殿下虽定了亲,但究竟未行婚仪。先时,因是我有伤,殿下怕我在外头将养不好,恐耽误了开春后的婚期,这才将我带进了宫。”
“如今,我既已大好,自然是要回秦国公府的。”她停了停,又笑道:“再者,出了宫,我也好时常去寻你作陪才是。”
“好呀好呀,有嫂嫂来,我自是欢喜。”
萧恕啧啧两声:“他们夫妇新婚燕尔,你倒也好意思去叨扰。”
下首处的楚宴听闻,恭敬地说:“若得临川县主到访,宁国公府满门皆心上欢喜。”
沈清晏笑道:“你瞧瞧,他们夫妻二人皆是欢喜,偏生你来作梗。”
几人听罢,便也都笑了笑。
用罢午膳,楚宴夫妇便也告辞离宫。
沈清晏站在园中,瞧着他们二人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萧恕伸手抚了抚她眉头的愁绪,道:“你也瞧出来了。”
“嗯。”听得萧恕此语,沈清晏便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大长公主要给卓家再挣点前程回来,自然,永芳县主的婚事便是眼下极好的一桩筏子。
宁国公府无论从永国公的实权上来讲,还是楚家祖上所积下来的盛名,都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
只可惜,瞧着今日的模样,只怕那楚宴心中已有所爱。士家大族,朝中重臣,他们为了几家家族日后的昌盛相互联姻,这不过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事情罢了。
只可惜,永芳县主性子向来直爽,怕是还未能看得明白。
楚宴虽是心中另有所爱,但卓飞燕到底是沾了萧家血脉的人,楚家上下自也不可能薄待了她。
只要楚宴不让卓飞燕受着委屈,两家维持个平和顺遂,便也是了。
萧恕瞧着她神情凝重,怕她又要神伤,只得道:“疏不间亲。”
“殿下放心,我知晓这个理。这世间,总是会有诸多意难平之事,不是我管得过来的。”
楚家夫妇二人离了宫,便径直去往宁国公夫妇院中一并禀告入宫事宜。
“阿爹,阿娘,这些都是宫中给的赏赐。”永芳县主指着堂内一众礼箱,随后将手边的一个锦盒捧着行至宁国公前面,“临出宫前,太子哥哥还特意给了我一方砚台。我想着,阿爹素日里喜爱书道,这方砚台便借花献佛,给阿爹了。”
“嫂嫂说她那里有一套金镶玉的头冠,很是好看,原本想命人取了一并送来给阿娘的。只是嫂嫂说,眼下怕是尚不合时宜,待来年她再行补上。”
“太子哥哥知晓了,便让我将这柄玉如意带来给阿娘,还望阿娘莫要见怪。”
永芳县主照着临去前沈清晏教她的话一并说了,宁国公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已是明白其中意思了。
宁国公夫人:“你这孩子,宫中赐下如此贵重的赐礼,你们自留着便是了。”
永芳县主瞧了瞧一旁的楚宴,道:“媳妇方才都同夫君说过了的,阿爹与阿娘留着便好。”
宁国公朝着楚宴那处看了看,见他面无喜色的模样,眼神很是凌厉。一旁的宁国公夫人瞧了,连忙笑着对永芳县主道:“临川县主如今身子可好了?”
“好了的。嫂嫂说原本也不打紧,只是跪经伤了腿罢了。太子哥哥挂心,怕嫂嫂总是爱操心府中事务,这才向陛下求了恩旨,召嫂嫂入宫好生休养。”
“今日我与夫君前脚离开东宫,嫂嫂也是要出宫回秦国公府了的。嫂嫂还说,先时我成亲她因身子不爽利,故而没有来。如今她身子大好了,还想来咱们府中拜访一下的。”
宁国公夫人听得这位厉害的祖宗要过来,心里头不免有些闹腾。
她瞧见屋里头这两个男人,小的面无表情,老的一脸不悦,当下就笑盈盈扯了永芳县主的手。“县主在病中时你未曾去探望,合该是咱们上门去瞧她才是呀。你同我一道去库房,咱们去挑一挑贺礼,寻个日子就去秦国公府瞧瞧县主。”
永芳县主听闻此言,同宁国公行礼后,便与宁国公夫人一道去了库房。
屋内除却奴仆外,就仅余楚家父子二人。立在宁国公身侧的随从跟了他许多年,自是明白自家国公爷心里头的怒火,当即就将满屋奴仆带下去,继而闭上了门户。
“今日你就是这么一张面孔入宫拜谢?”宁国公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一旁桌案之上,语气很是不满。
“我知道这桩亲事你不愿意,但如今米已成炊,我不管你是装也好,忍也罢,人前人后你都必须与县主做一对恩爱夫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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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第 2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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