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十一的剑太重,她拔不动。
于是,她便又走到白鹭边上,抽了白鹭腰间的匕首对着一旁的矮树便开始乱挥乱砍。
“死萧恕,臭萧恕,大骗子,你还敢算计我!”
“你了不起,你能耐!你能运筹帷幄,用兵千里!你能算无疑漏,决胜千里!你有种别让老娘跟你一起上路啊!”
“算计我就算了,你还算计我身边的人!”
她一边骂,一边砍,好似要把这些时日来积压着的怨气都一并发出来一样。白鹭跟十一在旁看着,也不敢上去劝。
“你们萧家的人要争要抢要谋天下,凭什么把我们这三个小人物也拉进来,亏我还担心你,亏我还觉得对不起你!”
“气死我了!”
沈清晏这样乱砍一通,直到自己大汗淋漓之后才停下来,她松开了手,任由匕首扎进土里。
“算了,我也算计过他,扯平了。”她像是认命了一般,最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萧恕若真的只是算计她,她兴许还不会生气,可偏偏就把十一跟白鹭也一道扯了进来。沈清晏向来都是用脑子筹谋的那一种,而白鹭与十一却是用生死去替她挡枪挡剑的人。
想到这里,她便又气了起来,一脚踢开了脚下的碎石子。
白鹭许久都没见着沈清晏这般,像个小姑娘一样发脾气,她将匕首收起来,道:“姑娘你消消气。”
“消不了!”沈清晏在心里早将萧恕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遍。“此事是王爷的计中计,那些刺客应当是真的,王爷早早得知,随后他将计就计把王太医给暗渡陈仓移了出去。”
“你们可有发现那批刺客的异样?”
听得沈清晏这话,白鹭方想起来,自后取了一只箭递过去,道:“姑娘,这是那群刺客用的箭矢,我觉得样式奇怪便私藏了一只。”
沈清晏接过来,眉头越蹙越紧。
这箭矢,她认得。
这是荇林军的箭矢。
幼时她曾在秦汐房中见过。这箭矢的箭头与旁不同,是十字形,且每一道上都做了倒勾设计,便如同猫舌头一样。
此箭非但对敌时较旁的箭矢更能入木三分,且在将此种箭矢拔出来的时候,受箭之人身上的肉还要被勾出来。
她打小见过一次,只觉得箭头奇异便留心记了下来。
沈清晏看着那只箭,又想到了海岛上水匪手中的那块令牌,还有秦国公府,还有那些一路盯着她的察子。
一时间,她的后背攀上一股凉意。
明明是初夏之季,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冬雪覆盖过一样,微微颤抖。
“姑娘?”白鹭见她整个神情都变了,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沈清晏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就是需要静一静。”
还有,想一想,再好好的,想一想。
这世间的所有巧合,都有可能是人为布置。
她这样想着,将自己同萧恕的初见至今都给暗自盘算了一下。
初见之时萧恕是来吊唁,实属正常。
可到了永安寺中的那夜相救,再到元京城外的相救,这些便不可能是巧合了。
永安寺之事尚算得准,毕竟秦汐离世不是秘密。可她出城一事是当天直接定下,便是为了防止宋晚月那头再生事端,故而说走便直接走了。
宋晚月是借了汪贵妃之势才能在半路拦下她们。至于萧恕,多半就是在她身侧埋了察子。
想到此处,她便觉得头疼难忍。
沈清晏定了心神,她决定先将弄清楚萧恕的心意何如。若他当真不会动秦氏,那她自也不愿同萧恕为敌,如此一来也可暂时先宽下心。
若他当真要拔了秦氏……
沈清晏不敢往下想下去,她只觉得此时心底慌乱。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总觉得掌心处也有一个物件将要随着自己心底的慌乱一并蹦出来。
她握紧了手,脑中划过了一个主意,随后便同十一还有白鹭都商榷好了,待一切说定,她才在白鹭的搀扶下慢慢回去。
萧恕同风逐似是在商量着些什么,一见沈清晏回来,他们便都止了话茬。沈清晏行过去,施施然道:“殿下,我方才想了想,有些话不知可否同殿下直言?”
“自是可以。”萧恕扬了手,示意她坐下来。
她俯身行礼随后坐到一旁的石块上,轻声道:“殿下,此役咱们已然大伤元气。我虽不知刺客受何人指使,但我总觉得,他们未达目的,必不会罢休。”
萧恕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但眼下咱们一共就十个人,我有个大胆地法子,不知可不可用。”
萧恕挑了眉,道:“你说。”
“白鹭与十一的身手不错,尤其是白鹭,她的刀剑本事虽比不过十一,但轻功很好。所以,我想着明日一早,先由他们赶回元京将此事报于卫国公府。”
“而后,风侍卫带着余下几名护卫一道回去惠州。切记,需备一辆车驾,假装我同殿下皆在车驾之内。”
“殿下离开惠州之时,尚留了一部分人手在那处。风侍卫又是一直跟着殿下的人,想来由他出面调动更为得心应手一些。”
风逐疑道:“那你跟殿下呢?”
“我同殿下单独留下,前往吴元县。”沈清晏的眼神坚定,“吴元县离此处不远,虽只是一城小县,但那处是河海交汇之所,常有过往船只停泊。”
“届时,我们可乘船前往元京,待到了元京城,卫国公自会领兵来迎,如此一来殿下便无虞了。”
风逐看着沈清晏愣了半晌,面上的表情堪比十一。
“如此甚好,时辰不早了,沈姑娘也早些休息吧。”萧恕摆了手,沈清晏一行人便都再次行礼退开。
风逐微张了张嘴,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这沈姑娘怎么想得跟你一样?”除了部分人手变动之外,这与萧恕方才交待给自己的事,无甚差别嘛。
萧恕按着肩头的伤口站起来,走到一旁树下坐着。“惠州留有我大部分人手,所以世人大都以为我会先避回惠州。而且,回到惠州也是风险最小的一招。”
“可我了解我那位皇长兄,他也了解我。惠州我不会去,他也懒得继续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留太多人,免得招人耳目。”
风逐点头,所以之前萧恕才会吩咐他将沈清晏一并带回惠州,毕竟那处是眼下最为安全之处。
“她让白鹭与十一先回元京报信,只怕还安排了别的后手。”萧恕略忖了忖,道:“你到惠州之后即刻传信给京中暗卫,让他们盯着这两个人。”
长夜将明,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都浅浅休息了一会儿,等天明之时,众人便都依着各自职责四散离开了。
白鹭把随身的袖箭绑到了沈清晏的手腕之上,让她防身。那上头每一只箭都淬了不同的毒,怕她弄不清楚,白鹭还把每一种的解药都摆到了对应的袖箭囊之下。
若不是因为沈清晏极力阻止,只怕白鹭连自己随身常用的匕首也要一并留给了她。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称手的兵器便是他们的一大助力。那把匕首白鹭自小便用着,他们此事尚不知会遇上什么凶险之事,若她再拿了白鹭的匕首,那便是在害白鹭。
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沈清晏与萧恕拿着造假的过所入了吴元县,随后又都各自置办了一身当地最为寻常的衣物,最后才登上一艘去往青州的船只。
他们没敢直接乘行前往元京的船只,毕竟这种法子他们能想得到,也难保幕后之人不会再行安排一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船驶至青州后,再行折返。
他们二人以夫妻相称同居一个船舱,因是想要尽量掩藏行踪,故而时常都待在一处。沈清晏料想到这样的时日必定会十分无趣,故而在上船之前便又去购置了针线,现下坐对着船舱的气窗坐着刺绣。
萧恕扮了个书生,他随手执了卷书,翻了半天皆是他早已读懂了的书籍,自觉无趣便坐在一旁看着沈清晏。
萧恕见她低垂着头,手中银针上下翻飞,不多时便在绣布上点开一朵桃花。也不知是她有心闪躲,还是当真爱极了刺绣,她垂着头半个时辰不曾抬过眼看旁的事物。
“你,这么喜欢刺绣?”萧恕没忍住,开口相问。
沈清晏摇了摇头,眼睛却依旧盯着手里头的绣布。“并不喜欢,但是已经习惯了。从前,外祖母要我每日至少练上两个时辰的刺绣,每日绣出来的物件便是功课,要一样样检查的。”
萧恕哦了一声,又道:“那你整日里除了刺绣,不做别的了?”
“自然不是。”手中的一根丝线绣尽,她便将针扎到一旁,伸手活动了下脖颈。“我每日卯时两刻起身,辰时之前得准备好朝饭陪外祖母一道吃。”
“之后便在外祖母的屋子里头读书练字,到巳时之后,就得练习抚琴。午时一刻再陪外祖母一道用午膳,然后便开始跟着外祖母学棋道。”
“未时起便开始看账,若是账目早早看完了,剩下的时辰便开始习画。自申时开始便要学女红刺绣,酉时开始习茶道,插花,调香。戌时用晚膳,之后若是刺绣功课未交上去,便继续刺绣。”
萧恕听着沈清晏自报的素日课业,愣了些许,道:“几时安寝?”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一个姑娘能如沈清晏这般,素日行程被排得如此满。
“子时。”她头也没抬,又复穿了一根丝线绣了几针。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殿下,咱们这一路之上要假扮夫妻,若是遇上盘查之人,咱们多少也得对一对口供吧?”
萧恕点点头。
“那这样,我同你玩个游戏,你我各问对方问题,对方都必须如实回答,可好?”
“可以。”
“那我先来。”沈清晏率先道:“殿下可有乳名?”这一路之上,她总不好一直殿下殿下的叫,免得教人听了不想知道都不行了。
“没有。”萧恕摇头,“那你呢。”
沈清晏道:“雩娘,雩祭之雩。”她又低头思忖,觉着没个名字唤的话,总归多有不便。她看萧恕,忽又笑道:“二郎。”
“你既行二,我唤你二郎,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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