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觉得,不如由儿亲奏一曲,二人同时起舞,谁的舞姿更能与儿的曲调相和,便是谁胜。如此一来,最是公平,圣上觉得如何?”
“伯父,如月觉得二哥哥说得对。”每每她与徐徽宁起争执之时,这萧恕惯是帮着徐徽宁的,今日难得偏向自己一回,萧如月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伯父就准了嘛。”
萧如月的那张脸,完美承继了承宣王妃的容貌,小小年纪已经是都城第一美人了。
此时她撒娇般地说着,大多男子都是但她所求无有不应的。
景帝的目光扫过一众人,他看了看沈清晏,随后又看了看萧恕,忽然扬了手,道:“准。”
景帝应了殿前比试倒不是因为萧如月,他便是要瞧瞧自己这个儿子心里头在盘算些什么。
既是得了圣意,这殿内宫人便随即将琴取来摆于萧恕身前。又行来两名宫人,各举着一个托盘,盘中各摆一枝荷花。她们二人各取一枝,这便一同立于殿阁中央了。
萧恕拔弄了琴弦,点滴琴音倾泻而出,而这沈清晏便依着记忆中的舞步旋身起舞。她一抬手,一倾身,举手投足间,每一下都与萧恕的琴音相互辉映。
论舞技,她不如萧如月,可论这与琴音相和,萧如月却是不足以同她相论。
毕竟,不是以舞和曲,而是以曲和舞。
徐徽宁并不知晓沈清晏会舞,亦不知晓萧恕曾见她跳过一整晚,陡然听得萧恕此举还着实替沈清晏捏了一把汗。如今看来,萧恕此举明踩实帮,让她不由欢畅一番。
萧如月最是擅舞,可今日这番,她却难以同琴音相和。
萧恕所弹的曲目是她不曾听过的,她心中急切,越是急切,越是出错,原本熟记于心的舞步,此时仿若尽数消散。
曲终,舞歇。
殿中诸位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高高在上的如月郡主,头一次这般颜面无存。他们这些为人臣者,哪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喝个彩?
虽说这位临川县主与秦国公府有着血脉关系,那到底是隔了几辈的,再说秦国公府又不在都城之中。
秦国公府虽是手握兵权的将臣,但如月郡主到底是皇亲。一个是臣子家隔了几辈无父无母的县主,一个是父母皆全的宗室郡主,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个中利害关系。
再者,如月郡主的母亲是卫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卫国公府难不成不是手握兵权的将臣了?
故此,就算沈清晏赢了又如何?他们是绝不会起来当这吃力不讨好的出头鸟。
景帝膝下并无公主承欢,这如月郡主便好似景帝的半个女儿一般,有景帝端坐高位,居然还敢有人当庭下萧如月的脸面。
就在大家伙都想着今日这一场会如何平息之时,殿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景帝拍手叫好,笑道:“没想到沈氏的舞与我儿的曲这般相和,赏!”
沈清晏谢恩,萧如月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神经过自己阿爹那处时,却被他那一冷眼给生生压了回去。
“你何时学会跳舞了?”徐徽宁压低了声音,又道:“你怎知表兄会弹这首曲子,我都不曾听过。”
沈清晏左右看了看,凑过前去附耳道:“我哪里是以舞和曲,是殿下在以曲和我的舞。”
她稍稍停顿,又道:“我就只会这一支舞,昔日殿下见过。”
徐徽宁略微侧目,随后端着酒盏佯装饮酒,“你居然跳舞给他看,我都没见过。”语气中倒是略显吃味。
沈清晏掩嘴轻笑,又道:“是我错了,回头就去给姐姐赔罪。”
若是换在从前,沈清晏必定藏拙避开,御前出彩于她而言未必是桩好事。
可如今不同。她要的就是人人都能注意到她,她要的就是这些暗中盯着的察子替她传出该传的消息。
萧如月亲自送上门相帮,又岂有不用之理?
酒过三巡,各家儿郎姑娘们也都纷纷看过了。
汪贵妃坐在纱帘之后,暗暗盯着沈清晏那个方向看了许久,随后笑着对景帝道:“陛下,妾今日瞧着殿中各家的儿郎姑娘,当真觉得岁月不饶人。”
“一转眼,如月都十四了,明年便要及笄了。”
景帝略点了点头,眼睛扫一扫殿中众人。
汪贵妃见景帝若有所思,便又道:“前些日子,巽儿的王妃入宫请安,说是想替母家庶弟找个正头娘子。她那个庶弟自幼身子弱,肃国公夫人近几月也是身子不爽利,这才讨恩典讨到妾跟前。”
“妾想着,今日这殿中各家姑娘都是极出挑的,待替朔阳王殿下择了正妃之后,不若陛下也再开一次金口,赏个恩典给肃国公府吧。”
晟王妃确实有入宫与汪贵妃提过这事,但这事只是顺带的,更为要紧的是她想让汪贵妃开口,顺道将沈氏赐给晟王为侧妃。
汪贵妃知晓晟王多年来不肯纳侧妃的原因,此时晟王妃亲自来说,她自也是欢喜的。为人父母者,多少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早日有血脉传承。
晟王妃哪哪都好,就是入府多年未有产子。
此时殿中已无人献艺,今上与贵妃皆在,殿中之人虽是饮酒但也未敢高声谈话,故此汪贵妃这一言,还是让坐得近的几家人户都听了去。
晟王妃听得此言,未待景帝发话,便起身行礼道:“多谢陛下恩典,多谢贵妃恩典。”
于礼而言,晟王妃此举有失体统。毕竟这汪贵妃也是方同景帝提及,景帝尚未点头,她如此一来,便像是在隐隐威逼一般。
可于情而论,她又毕竟是一介后院妇人,替自己母家庶弟略上心些,讨个恩典讨急了,也情有可援。
若方才还是只是几家离得近些的重臣得知,如今这晟王妃一谢恩,便是满殿都注意到了。
景帝环顾殿内众人,心中自然明白她们的盘算,道:“贵妃所言甚是,朕膝下只二子,子嗣确实单薄了些。”
“既是如此,今日不但要替恕儿择一正妃,也要再给巽儿择几个侧妃,也好日后子嗣兴旺。”
方听得景帝这话,席下众人都变了脸色。
晟王一派的人都面带戚戚,萧恕端着盏的手抬了又放下去,各家姑娘们都交头接耳,期盼着自己能是其中之一。
沈清晏抬手掩嘴,努力憋着笑。
皇帝是那么好算计的?
杨家想要讨个赐婚的恩典本没什么,可惜这晟王妃太过心急了些,惹了景帝不悦。如此虽是未定下谁人嫁入杨家,但晟王身侧怕是少不得要多加几个侧妃了。
毕竟,晟王妃入府多年,未有所出。
“这,算是求仁得仁吧。”徐徽宁亦在一旁也忍得艰难,杨家二姑娘嫁萧恕是不大可能了,可杨家还有大把的庶出儿子,寻几家有助力的岳家还是可以的。
汪贵妃坐在高位之上,面色亦是不好看,她干笑了几声,道:“那不如,先替朔阳王殿下择个正妃人选吧。殿下是皇嫡子,如今这个年岁了,是该成个亲了。”
她话音方落,便见萧恕起身行礼,道:“皇兄为长,既是赐婚,不若先从皇兄那处开始吧。”
沈清晏不免又是一阵憋笑,这时候他搬出长幼有序来了?摆明了就是嫌杨家后院的火不够旺,要再添上几把柴。
汪贵妃面色不好,晟王妃又是紧锁眉头,萧如月见她们二人皆是如此,不顾自家阿爹的眼色,开口道:“皇伯伯你偏心,只知道给两位哥哥找新嫂子,都不知道心疼一下徽宁姐姐。”
闻得萧如月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徐徽宁当下便有些坐不住,若不是沈清晏急忙拉住了她,只怕是要御前失仪了。
她见沈清晏拉住了徐徽宁,想起自己方才丢了的脸面,又道:“还有那位临川县主,听闻徽宁姐姐同她自幼交好,皇伯伯不若也赏她一个恩典吧。”
言罢,卫国公将手中酒盏重重摆回桌上,徐衍那处直接洒了一盏子酒。反而是沈清晏那头,她依旧一面带笑意,只唯那一双手死死拽住想要掀桌子的徐徽宁。
殿中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他们竟拿捏不准风向。
可真是个好侄女呀。
萧如月这一出,算是给景帝递了个天大的台阶过去。
“陛下,如月今日多饮了些酒,说了糊话,还请陛下见谅。”承宣王爷起身告罪,随后看向萧如月,面色已是极其难看。“殿前失仪,还不快向陛下告罪!”
承宣王甚少用此般语气同她说话,萧如月惊得心中一阵慌乱,此时承宣王妃不在身侧,并无人相护,她也只能跪地告罪。
“朕乏了。”景帝起身,甩了袖子离开,竟也未等汪贵妃。
殿中诸人纷纷再次起身行礼,汪贵妃由侍女扶着也急急跟过去,待他们皆离去,众人方敢坐回原处。
景帝离席,一场宫宴虽有插曲,却也是平稳结束了。
徐徽宁眼见景帝离席,便同萧恕又使了个眼色,这才带着沈清晏一道离席。
此时景帝已然回宫,宴中诸事皆由晟王与萧恕为主,见着她们二离人去,萧恕便前去同萧如月饮酒谈话,将她留在了殿阁之中。
兰月的夜间褪去稍许暑气,宫中荷花盛开,晚风送来些许香气,沁得人心中安定不少。
“左右宴已毕,你今日就随我一道回府。萧如月此人最是记仇,此时虽然表兄留住了她,保不准她日后还要使些阴招。”
徐徽宁深知她的心计,左右她是不敢直接打到自家府上的,倒不如先将沈清晏留在自家多住些时日再做打算也不迟。
“姐姐,这毕竟是深宫大内,仔细你的用词。”她话音方落,便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几个宫人便提着灯跟了上来。
“拜见郡主,贵妃有请。”
徐徽宁将那人上下一打量,瞧着像是在贵妃身边伺候的人,便道:“贵妃可是有事训示?”
“这个婢子不知。”
徐徽宁道:“知晓了,待我吩咐一二,这便随你去。”说罢,她侧过身子对着身后随侍的宫人耳语一番,又对着沈清晏道:“我去去便回,你便留在此处等我罢。”
沈清晏点点头,汪贵妃既派人来请,徐徽宁断没有拒绝之理。
徐徽宁离去不多时,又有一个内侍领着一队人,也行到了此处。
因是有着前头永安寺口谕一事,沈清晏是认得那名内侍的,隐约记得他那时便立在余参身后。
“县主,圣上宣召。”
“那,劳烦内侍引路。”
那内侍微一行礼,对着立在沈清晏身后的两名宫人道:“你们二人都各自回去吧。”而后,便领着沈清晏一道离开。
皇帝宣召,沈清晏断不敢拒绝。想起方才来宣贵妃旨意之人,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前前后后,不过便是想要将她独自领到景帝跟前罢了。
行至南苑外,那内侍先行入内,沈清晏在外略微整肃仪容,待听得殿中宣召,这才缓步入内。
墨萤石的地砖黑得发亮,像面镜子般映着人的容颜,裙摆衣片扫过地砖之际,沈清晏人已行至南苑院落中央。
“妾,拜见皇帝圣上,恭请圣上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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