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靳星渊将“囍”字剪纸贴在苏皎皎方才关好的那扇雕窗上,然后用火折子将两根红色喜烛的烛芯点燃,在室内靠窗的四仙桌上寻个位置放置好。
然后他转身侧目,眉目俊朗,沈腰潘鬓,在一层烛光的晕染下,灯下看靓男,他俊美无俦得好似九天上的神祇,不似人间俗物。
他哑声同身后坐在罗汉床上发愣的苏皎皎讲话,沉吟道:“皎皎,还不快点换上这身红色吉服。”
苏皎皎心中翻江倒海,心尖尖上好似有一阵泠泠飓风刮过,将她的心头血都吹凉了几分,可面上,她眸子一闪,却是红唇翘起一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爷,皎皎这就换衣服。”
苏皎皎言罢,她立马双手雪白柔荑接过靳星渊手中捏攥着的那一套正红色的金线刺绣吉服霞帔。
她当着他的面,开始宽衣解带,鞋袜,束腰绦带,一身水红色山茶花暗纹的百褶襦裙,一层水红色的外衣,脱得雪白的香肩暴露,只剩下一层火红色的肚兜,和火红色的小衣,胸前的玉兔起伏明显可见,玉足贴着冰凉的地面。
苏皎皎垂眸不语,即便心里晓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雪肌,甚至更隐秘的地方,靳星渊这厮都几乎用他那一双大掌抚摸触碰过,可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她依旧是有些小女儿家的羞涩情态,她满脸红潮,粉腮此刻艳若桃李。
她穿好了一身凤冠霞帔后,裸着一双雪白玉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娉婷而立,一身正红色的吉服,裙摆上有金线刺绣的龙凤呈祥纹样,大片的金色凤翎栩栩如生,显得她整个人严肃古板了不少,不过,以红衬红,也衬托出她娇若芙蕖的面孔。
二人在喝过一杯交杯酒后,双双红衣褪尽,开始了“洞房花烛夜”,嬿婉及良时,在这四下无人的良夜,闹出了一阵不小的窸窣动静来。
室内,四仙桌上的两根红蜡烛的烛火随着晚风摇曳,屋中烛光摇曳,烛影幢幢,红色烛油似滴滴血泪一般汩汩滴落在桌台上。
一番天颠地倒后,靳星渊的怀里抱着苏皎皎,他很快就沉沉睡去,怀中美人却是闭眼假寐,久久不能入睡,她眼尾那一抹红,红得近乎妖冶,好似人间艳鬼似的,一滴泪划过那一抹妖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心太过痛苦,还是身太过快活。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很快,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第二日。
靳星渊是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权倾朝野,可也是需要晨昏点卯,他习惯了天一亮便起床,他一睁眼,入眸便是一张放大了的美人面孔。
苏皎皎此刻睡相正酣,眉黛青山,纤长浓黑的羽睫又卷又翘,好似有蝴蝶落在上面一般,红的唇,雪的肌,冰为肌,玉做骨,一身的冰肌玉骨。
此刻她的雪肩半露在浅粉色的鸳鸯暗纹锦被外面,帛枕上,她的三千如瀑青丝的几缕同靳星渊的几缕黑长墨发交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好似连理枝一般。
靳星渊觉得十分高兴,一脸的喜气丝毫不遮掩,有些喜形于色了,毕竟,从今以后,苏皎皎便是他的良妾,是他府中的姨娘。
曾经只肖想片刻便觉得亵渎的那轮高悬于夜空的明月,他终于,彻彻底底地让这一轮业已坠落的春月,恰好落入他的怀中,成了他的掌中之月。
这轮下坠的春月虽没有坠落到深海,到泥沼,又或者是旁的腌臜地中,却也坠入了他为她精心编制的一座金子打造的樊笼中,不得脱困。
靳星渊承认,自己是个卑鄙小人,若他真的一心一意为苏皎皎好,那便不该暗藏私心,不该趁着她在芙蓉楼落难,便折辱她,作践她,半推半就地要了她的身子。
他该一把火将芙蓉楼烧毁,然后,将假死脱身的她送往远离上京的地方,给她一大笔银子,然后二人老死不相往来,山高水远,各奔东西。
可他是个卑鄙的人,是个卑劣之徒,他没有那么正直,高尚,无私,当个救她出苦海的男菩萨却又不求一丝一毫的回报。
在芙蓉楼内二人重逢,也算得上是许久未见,猛地金风玉露一相逢,那惊鸿的一瞥,一石激起千层浪,靳星渊的原本那颗不求回报的男菩萨心肠便乱了,她又主动引诱他,求他,吻他,跪他,以色侍他。
罢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恺悌君子,端方雅正,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是人人避之不及,手染洗不干净的鲜血,一贯恶贯满盈的恶徒,是趁着她一朝落难,被困囿于芙蓉楼这座樊笼,明月蒙尘,光华不复,从而对她心怀不轨,有意染指的坏人。
同我一起坠入深渊吧。
他想。
如今风云暂歇,诸事已定,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拥有了她,只是,今晨一睁眼,她那眼尾的一片红肿是红胭脂也遮掩不住的,帛枕上一片湿泪又是为何?
他已经尽力护她一世无虞了,虽囚她在他的后宅内,却也让她光明正大地换一种身份,以苏皎皎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活在阳光底下,可她依旧不快乐。
到底要怎样,她才能欢喜呢。
到底要怎样,她才能一世笑颜,不再淌泪呢。
靳星渊后知后觉地想到,苏皎皎曾经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位贵女,若不是家中出了大变故,她本该成为一位皇子、郡王、世子的正妻,被上京一众贵女们艳羡,享一世荣光。
可昨夜,他将两套正红色吉服带来藏娇院,还说要同她“洞房花烛夜”,喝了交杯酒,再同她嬿婉及良时。
在她眼中看来,这大概不是一种他对她疼宠偏爱的证明,而是一种对她折辱作践的证明吧。
昨夜,她在他身下雌伏的时候,她大概是心有屈辱的吧。
昨夜,他见她贝齿咬着红唇软肉,缄声流泪,也没有朝旁的方面多思多虑,便傻里傻气地说:“弄疼你了吗?爷会轻一点儿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昨夜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出来。
不过靳星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发觉苏皎皎昨夜饮泪的另外一层真意,那一颗铁石一般冷硬的心脏只愧疚了片刻,便恢复如常。
她不再是从前的她。
他也不再是从前的他。
也许如今这种状况,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今后会宠着她一生一世的,只是,是对一个妾室的偏宠疼爱,而不是对发妻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靳星渊虽然年幼失怙,可靳氏一族的祖辈原本也是高门大户,只是到了靳星渊的父辈这一辈,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他的父亲靳明又身为陪戎校尉战死沙场,他的父亲的几个兄弟又全都是不成气候的庸庸碌碌之辈。
父亲靳明一死,靳氏便逐渐没落。
正因靳父从小的谆谆教诲,靳星渊从小的严格家教使得他如今虽然看起来猖狂霸道,同世俗格格不入,是个异端,可他骨子里仍旧是个封建大家长。
他虽有心拉温明月出芙蓉楼的苦海,为她行逆上疯事,可他骨子里并不认为她配得上当她的正妻,成为靳府的当家主母,她曾是一个入过教坊司的罪臣娼妇,后又是身份造假的平头良籍,她这么一个女人,实在是配不上。
从前,他面对高悬夜空的一轮春月,心中自惭形秽,觉得他配不上她。
如今,他面对坠落地面被摔得粉碎的月亮,心中倨傲暗生,觉得她配不上他。
时易世变,白云苍狗,他和她,都回不去了。
此刻,靳星渊压下心头对苏皎皎转瞬即逝的一点怜惜之情,些许的愧疚之意,他面色一如往常那般冷酷无情,他睇了她一小会儿,看她的蛾眉曼睩,桃腮粉面,朱唇榴齿,长发曼鬋,艳陆丽些。
等睇够了怀中的温香软玉,靳星渊这才慢腾腾地从罗汉床上起身,而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婢女暗香得了他的准许,这才推门入内。
暗香早早地同蝶儿过来在门外候立,是来伺候苏姨娘更衣洗漱的,可未曾想到,等来的是屋内的靳指挥使的一声使唤。
“爷,要叫醒苏姨娘么?”
暗香收敛了眸光中的惊诧神情,迈着莲步入内,她颔首福身,粉唇翕动,轻声细语地问道。
“别吧,苏姨娘昨夜睡得晚,白日让她多睡一会儿,你动作小点,别惊醒了她。”
靳星渊说话的声音音量也很小声,生怕吵醒了罗汉床上一脸睡相正酣的苏皎皎,又压低了声音冲暗香哑声道:“今日多为她准备几道膳食,给她补补身子。”
靳星渊的本意是让苏皎皎多吃一点儿,补补她没几两骨头的娇小身体,长得稍微圆润一点点儿,免得风一吹就刮跑了。
可这话在暗香耳朵里听起来,就完完全全地变了味儿,她以为是昨夜二人做得太过火,因而要给苏姨娘吃点好的,补补身子的亏空。
暗香心中暗笑,却慑于靳指挥使的往日淫威,不敢真的嗤笑出声来,怕惹恼了他,引得他训斥或者责罚。
“奴婢晓得了,爷。”
暗香强压下心中笑意,板正了面孔,规规矩矩的严肃回话后,便上前替靳星渊更衣,她也算是府中为数不多的几名一等婢女,心细如发,更衣这种近身差事虽不常做,却也每一回都做得体贴周到,挑不出半点错处。
“奴婢伺候您更衣。”
暗香的粉唇呢喃细语,说完便上前替靳星渊更衣解带,等暗香替靳星渊换好了一套绯色金线的蟒袍飞鱼服,系好了腰间的蹀躞带,她又将银鱼袋挂在蹀躞带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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