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的梨花你见过吗?”
谢醇执棋的手一顿,不知道迟景为何突然这样发问。
“未踏足过巴山,倒是没有机会见过。听闻很是好看,却一直不得见。”谢醇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复问道:“二哥见过?”
“也未。”落下一枚棋子,将谢醇杀得溃不成军。
“二哥还是棋高一招,我是赢不了你了。”谢醇勾起嘴角笑了笑,把棋子扔回棋篓。
“到不见得,总会赢我的。”迟景拍了拍衣摆,起身走了。
回府,管家立刻迎上来:“公子,表小姐已经休息了。”
迟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站在主屋,往东跨院望了一会儿,推门进屋了。
屋内摆设沉稳雅致,多宝阁顶,有一个红木小匣子,迟景把它取下来。
盒子一看就是经常被主人打开,红木盒子已经有些磨损。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木簪,做工有些粗糙,大概除了雕它之人,没人能辨得出来,这是梨花。
迟景手磨砂着木簪,出神似的,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
良久,又起身放回去。
翌日清晨,迟景照例早起,在院里打拳,他倒不是习武之人,只为强身健体。一套拳法方罢,就看见一个身影跑过来。
迟景一边擦着汗,一边笑着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慢点走,又没人追你。”
“嘿嘿,二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小丫鬟闻言上前,打开食盒,里面是冰好的桂浆。迟景伸手就想去拿,却被一把拍开。
只见那小丫头气鼓鼓的道:“刚刚生了汗就喝冰的,先去洗漱把早膳吃了。”
迟景被一把拍开也不恼,低头笑了笑,回屋洗漱。等他洗漱毕,回到明间,桌上早膳也摆好了。
“明善,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送早膳了。”
“咦,我不是经常给二哥送早膳吗,二哥想什么呢!”小丫头娇嗔道。
迟景笑了笑,不说话,小丫头有事找他,憋不住了自然会说的。
果然,用完早膳后,明善就笑眯眯的捧着桂浆,“二哥现在暑气重,喝碗桂浆去去暑。”
迟景接过碗,慢慢地喝着,不过才喝了两口小丫头忍不住了就开口了:“二哥,跟你说个事呗。”
王迟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你能不能跟姨母讲,不要给我安排相亲宴。”
原来是为了这事。
迟景又舀了一口桂浆,气香味美,冰津可口,确实很好喝。
倒还是记得问一句:“为何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丫头就是骄纵,一言不合就气鼓鼓的。
“你已经十八了,母亲自然着急。”明善还是把身子转向一边不理他,他只好继续说道:“你不愿总得有个不愿的理由。哪有姑娘家家的不嫁人。”
顿了一会儿,迟景搁下碗:“明善,可是有心上人了?”
闻言,明善的身子一抖,猛地抬起头,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迟景笑了笑,笑容里似乎有几分无奈和.......嗯,反正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跟哥哥说,哥哥替你做主。”
“我说了!没有!”似乎是把小丫头惹毛了,眼睛圆鼓鼓的瞪着他,像是一只急红了眼的小兔子。
还真是只小兔子,小时候刚刚抱来的时候,像一个小兔团子,软软的,乖乖的。越长越大,就成了一只有点凶还有脾气的小兔子,急了就咬人,他右手虎口现在还留着印儿。
“好好好,没有”迟景只好顺着她轻哄,又低下头嘟呶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巴巴的跑到巴山去。”
明善耳朵尖,听到他的嘟呶,一下子站起来,还吓了迟景一跳。
只见明善涨红了一张脸,指着迟景似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半天结结巴巴一句:“你!你!你知道了?”
迟景抬起头看着她“知道什么?”
看着迟景一脸不解的样子,明善愤愤地甩了一下袖子,冲冲往外跑去。
这一跑还撞到个人,明善也没管,稳了稳身子就继续往院外跑去。
被撞的那人一个踉跄,有点莫名其妙,转了个圈,定眼看,人已经不见了。
“二哥,你惹着那丫头了?”来人正是昨天跟迟景一起下棋的谢醇,刚刚一眼扫过去,应该是那丫头没错。
迟景在小厮的伺候下净了手,看着刚刚进来的少年,二十岁出头便官至三品大理寺卿,虽有恩荫之故,但是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毕竟不是挂职散官,不是谁有点恩荫就能坐得稳的位置。
长得也是俊美无双,至今无妻无妾,身边干净。为官不用操心,不涉正事,也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平日里听下人们嚼舌根,说是皇城里不少贵家小姐都想嫁。
若是,明善嫁给他,两人性子应该是臭味相投,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抬头间,迟景思虑万千:“没有,小丫头有点小脾气而已。”
“我听说你家在给她安排相亲宴?”
迟景转了身子引着谢醇往书房去:“你听谁说的?”
“还能又谁,赵子岐呗,他被他娘催得紧,他娘听说你母亲要给你表妹办相亲宴,积极得不行,昨个晚上你走了,那小子就躲我家来了。我这不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吗?”
“赵子岐?”迟景脚步一顿,看着谢醇,谢醇歪头看回去。看不明白迟景的表情。
突然又听见迟景来一句:“你呢?”
“我?我什么?”
“你今年二十有四,没有娶妻。”迟景不紧不慢地道。
小厮送来信件,迟景抬手接过。
“我?二哥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让我娶了你家丫头?”谢醇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迟景慢条斯理地拆了信封,看见谢醇的反应,黑了黑脸:“怎么?不愿意?明善除了性格有些张扬,样貌才情,在京中皆是上乘。我瞧着她这种性格才是难得,不像那些个小姐沉沉闷闷,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谢醇听见迟景可着劲的夸他妹妹,小声道:“那性格还不是你惯的。”
“嗯?”迟景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你把那丫头嫁出去,你舍得吗?那可是你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迟景斜了他一眼,“胡言乱语,那些事都有嬷嬷做。”
“好好好,我胡说,我先跟你说话,我这个人自由惯了,做不了那些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的事。”
谢醇都这样说了,迟景叹了口气。把看完的信交给谢醇。
“温家出事了,你好好处理。滚吧!”
“好勒!二哥,我滚了!”
摆了摆手,迟景就低下头开始处理事情,刚刚提笔,又放下,叫住前脚就要踏出们的谢醇:“你还记得四年前醉酒那次说你最喜欢巴山的梨花吗?”
谢醇停下脚步,回望着迟景抓了抓脑袋,一脸迷茫道:“我说过吗?”
迟景摆了摆手,谢醇也抓着脑袋走了。
罢了,迟景叹了口气,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却说这边东跨院,明善直直冲回自己房间,把案几上的东西一扫,就趴在上面,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只得抽了自己平日最喜欢的一根鞭子,准备到院中发泄一番。鞭子拿到手,突然想起这鞭子是谁送的,又愤恨地把鞭子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直接扯了一段旁边院里里爬了半墙的藤蔓。
院子本就是为了明善喜欢使鞭子修的,除了三面墙爬了藤蔓开着花,四周也没什么花花草草。
藤蔓远没有鞭子好控制,不一会儿就伤着自己了。
两个大丫鬟心急十分急切,却也不敢触怒现在发着脾气的明善,只得原地跺脚暗暗祈祷。
藤蔓飞了二百下的时候,一个小厮跑进来,在两个大丫鬟耳边说了几句,两个大丫鬟俱是一惊,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
“这可怎么办,要告诉小姐吗?”
“不说又能瞒着多久,看看小姐这个样子......”划的一下破空声,说话的丫鬟,入眼的就是断掉的藤蔓。还有明善凌冽的眼神。
“小姐...”清夏小心翼翼地唤到,看见明善垂在身侧的手正在滴着鲜红的血,口中未说完的话立刻吞了下去,连忙拉起明善的手查看。
明善却毫不在意的一甩,“说,什么事。”
清夏踌躇了一下,和谷霜对视了一眼,方道:“小姐,刚刚小厮传来消息,说公子刚刚问谢公子是否愿意娶您,谢公子拒绝了。”
说完,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本以为小姐会像他们发火,抬眼偷偷一瞟,却看见小姐扬起嘴角,凄凄一笑。
清夏的心狠狠一揪,明善什么也没说,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屋子里走去,手上的殷红的血,滴了一路。
二人连忙跟上去,明善进去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
谷霜寻来药箱,牵起明善的手,明善也不抗拒,也不动作。
藤蔓的上的刺,嵌入掌心的肉里,谷霜心疼地细细为明善处理伤口。
在谷霜缠白布的时候,明善的声音响起。
像是晨间山中抓不住的那一缕青烟一般:“谷霜清夏,你们说,我是不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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