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台吹拂过微凉的轻风，靠着栏杆俯身向下，灯红酒绿的街道，有种比白天更明亮的错觉。抬头望向天空，倔强的几颗星零丁映入眼眸，闪闪发光。比起眼前热闹的光亮，不知为何，天空的黑暗更令人神往。
应付完来来往往祝贺的人，严朗月终于找到了这一处安静的角落，上前，才发现一个熟悉、清瘦的背影。
严朗月走至一旁，随意问道：“怎么在这儿？”
“您不是也过来了吗？”身侧的人凝视着楼下的街道，淡淡回应。
严朗月有些难为情，支吾解释：“我不太习惯庆功宴这种场合……就……”
“您好像什么都不太习惯啊。”
谦逊有礼的米扬第一次打断了严朗月的话，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无所适从，一时语塞，天台陷入沉默，温度似乎都瞬间降低了不少。
米扬转过身，微微一笑，礼貌缓解了气氛：“月姐，您是大前辈，这样可不行。”
乖巧有礼的模样，是严朗月所熟悉的米扬；方才的清冷疏离，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严朗月从不多管闲事，但有关米扬的事，她若不管，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你……是不是不开心？”
“怎么会。”米扬深呼吸，笑了笑；“我们现在可是在全年综艺收视第一的庆功宴上，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米扬笑得很用力，眼角似乎笑出了皱纹。
“你……”
“倒是月姐，大前辈了，要早点习惯这些场面，给我做个好榜样啊。”
严朗月想再说点真心话，却被米扬的礼貌硬生生塞回去了。她低头笑笑，也只能回应场面话：“我尽量。”
“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不等严朗月回答，米扬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米扬逐渐远处的身影，严朗月深深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双手搭在拉杆上，眺望远处街道的灯光，喃喃自语道：“骗人的事，怎么可能不伤人……”
公司炒CP的操作，严朗月只想着自己不情不愿，却全然忘了CP需要两个人。
严朗月是出道十多年的歌手，虽然人不红，但歌却备受好评。尤其是电视剧、电影的OST，因为苏笑天把关，几乎每部作品的质量都很上乘，与歌曲更是珠联璧合。在严朗月粉丝中，甚至都有“跟着月姐OST，看剧、看电影绝对不踩坑”的传说。
但米扬不同。虽两人一样不温不火，可米扬是新生代流量演员，更没有什么代表作，她需要炒CP来维持热度，增加流量。
而严朗月却把这种需要默认成了愿意。她丧气垂下头，揉了揉眼睛、额头，顺手往后摸头，花了半个多小时做的发型变得凌乱不堪。
嘴上心里万般不情愿，却像傀儡一样任凭公司摆布。坐享福利，回过头还要故作清高对别人指指点点。严朗月放声大笑，嘲笑自己，咬牙切齿：“严朗月，你可真TM又当又立！”说完，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栏杆。
凌晨四点，拍完夜场戏，卸妆时米扬一直睁不开眼，疲惫得只想休息。坐上车后，便对自己的生活助理说道：“小夏，去帮我买杯咖啡。”
坐在副驾驶的小夏抬头，看了看靠着座背揉眼睛的米扬，有些为难：“扬扬姐，你都好几天晚上没好好休息了，今天就别喝咖啡了。”
“还有剧本要看，去买吧。”米扬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坐直了身子。
小夏无奈答应，解开安全带，下车去买咖啡。
“等等。”米扬急忙叫住。
小夏弯腰探头：“扬扬姐，还需要什么？”
“司机师傅，麻烦你能陪她一起吗？她一个小女孩，半夜不安全。”
司机师傅热心肠答应，小夏忍不住又唠叨了一句：“那扬扬姐，你在车上先闭一会儿眼。等回酒店，回酒店我陪你彻夜对词，好不好？”
“嗯，去吧。”米扬勉强露出微笑，点头答应。
小夏和司机师傅离开后，米扬才算放松下来，靠着座背，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车后脚步声渐近，车门被猛地拉开，吵醒了昏昏沉沉的米扬。
“小夏。”米扬闭眼皱眉，提醒道，“轻点。”
但是无人回应。
寂静的车内，粗重慌张的喘息声传入米扬的耳朵。米扬立刻警觉，睁开眼，黑暗夜色里隐约看见一个女孩，用黑纱布遮住了脸，拿着小匕首的手瑟瑟发抖。
“你……你以后离严朗月远一点！”稚嫩的声音，一听便知年龄不大。
米扬虽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私生饭？”
“你……你别管我是谁，我只要你别蹭严朗月热度！别拉着她跟你绑定！”女孩的声音越来越颤抖。
米扬努力将语气放亲切：“我和月姐……”
“不许你这么叫她！”女孩怒吼一声，刀不停晃动。
“好,好，你别激动。”米扬继续安抚，“严朗月是我很尊重的前辈，我和她最近因为合作多，所以才走得近。你是严朗月的歌迷吧？我也很喜欢她的歌曲。”
女孩的情绪依旧激动，发颤的手好像下一秒刀就要掉落一样：“你不懂她！你根本不懂！”
“你喜欢她哪首歌啊，我比较喜欢《色相》。”米扬依旧温柔亲切得和女孩交谈。
女孩渐渐有些平静下来：“《色相》歌词写得最棒……”
“你看，我真的和你一样，只是她的歌迷，没有其他关系。”
女孩急忙反驳：“可是他说……”突然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像是说漏了什么，
“小朋友。”米扬温柔道，“我不知道是谁欺骗了你什么，让你过来威胁我。但我和你一样欣赏严朗月。你也是她的粉丝，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粉丝在做这种事，你觉得她会开心吗？”
女孩的手慢慢收回，刀掉落在地：“我……对不起……”
“扬扬！”
车外小夏的大声呼喊吓得女孩惊慌去捡刀，不小心划破了手掌，流着血的手紧紧握住刀。
“没关系！没关系！”米扬大声回应，“她只是一个粉丝，和我说说话而已，别激动。”
小夏看到了车里的情境，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向女孩表示自己会冷静下来。看着女孩慢慢转过头，继续与米扬交谈，慢慢退至视线外，小心拿出包里的手机报警。
血不停在流，女孩却还在问：“你真的不会拉踩月姐？不会耽误她的事业？！”
“小朋友，你是严朗月的粉丝，你应该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对吗？”米扬冷静扯开话题，分散女生的注意力，慢慢伸手去拿车座上的丝巾。
“写歌，发歌，那是她最爱的事。”
“我是演员，怎么可能会影响一个歌手？再说回来，我也喜欢她的歌曲，如果她不能写歌，对我一样是损失。”米扬温柔说道：“我不会影响她，反而是你会影响她。”
“她都不知道我是谁……”女孩垂下头。
“但是大家知道你是严朗月的粉丝。如果大家知道严朗月粉丝做出这种事，又会怎么看严朗月……”
沾满血的刀掉落在车上，女生情绪彻底崩溃哭了起来：“我只是想她好……只想她更好……”
米扬立刻拿起丝巾，帮她包住伤口。车外警察及时赶到，带走了女孩。
事情本该这样平静解决，只是谁也没注意警车后还跟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上的相机咔嚓作响，拍个不停。
严朗月得知整件事情，是苏笑天拿给她看的微博热搜：严朗月私生饭。看完报道视频，她伸出手指，笨拙点开下面的评论。
“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就敢踩着歌手界大前辈上位，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我们就想安静听个歌，CP粉什么的，给老子滚！”
“MY，碧池，给爷滚！”
“MY，你要是再拉着YLY给你做垫背，你信不信老子杀到你家！”
“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啊！”
盯着屏幕的严朗月，一言不发。苏笑天见状，收起手机，解释道：“公司工作室发了声明，也已经展开调查了。”
良久，严朗月才缓缓开口：“人呢？”
“谁？”苏笑天，“那个私生饭吗？警察都调查清楚了，那个女生脑子有些问题，不会对你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
“我是说米扬！”一声怒吼，办公室甚至出现了回音，
苏笑天一瞬间怔住，话也说不利索了：“米……米扬没事。”
严朗月指着屏幕，瞪着苏笑天：“这就是你想要的流量？你想要的粉丝？！”
知道严朗月气头上，苏笑天没有回复，只是低着头，稍稍示弱。
“联系媒体，我要发一个声明。”
苏笑天立刻警觉起来：“你要说什么？”
“我要对外公布，我有男朋友了。”
“你疯了！”苏笑天像是扯着嗓子一样喊了出来。
“骗人骗得还不够吗？！”严朗月怒吼道。
苏笑天不再退让，上前和严朗月对峙：“你是想毁了自己吗？现在公布，就等于告诉大家你之前就是炒CP！你现在的流量，之后后面的节目、合作都得玩完！”
“玩完就玩完！大不了我不混这娱乐圈！”严朗月彻底气昏了头。
“严朗月！”
一声怒吼，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之前炒CP的安排，你自己也同意了，别现在装清高。”苏笑天全然没了之前嘻嘻哈哈、没正形的样子，眼神凌厉瞪着严朗月说道，“现在粉丝圈，谁家没个黑粉，没毒唯，再说这些是不是你的粉丝都还不清楚呢，难说是不是故意要黑你的人买的黑粉。就这芝麻绿豆点的事儿，你就要退出娱乐圈？！我是不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严朗月没有反驳，没有生气，缓缓走上前，注视着苏笑天，颤声道：“笑天，我们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这……这只是个意外……”苏笑天闪躲目光，做着自己也觉得无力的辩解，“没人想会发生这样事情。”
严朗月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想要流量、想爆火，人之常情。可笑天，有些底线不能没有。你把我保护得这么好，难道要自己迷路吗？”
苏笑天望着严朗月，眼眶渐渐湿润，深叹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我要是迷了路，谁能受得了你这个大爷？”
严朗月微微一笑，坐到苏笑天身旁，拍了拍他的膝盖。苏笑天转头，望着严朗月缓缓道：“要是不想走那路线了，可以，后面的双人合作我全都推掉。发声明警告黑粉、私生饭，什么都可以，但有一点，您不能造谣自己有男朋友，行吗？”
“嗯。”严朗月微笑，乖巧点头。
“啊！”
苏笑天无奈朝天花板长喊一声：“这下得赔多少钱！公司那边得骂死我！”
“大不了再回到从前。”严朗月笑出了声，潇洒自在。
苏笑天看着潇洒的严朗月，也笑了出来，无奈摇头：“可真是个大爷！”
两人望着彼此，默契相视一笑。
之前的所有就像做了一场白日梦，现在就是梦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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