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回来时三个人各骑一匹驴带着行李慢悠悠地走。

崔息除了面色略有苍白外其他一切正常,气力也恢复了大半。自己的身体他并不担心,反倒是为陆笙担忧。听她讲了自己昏迷后的事,崔息每日都跟在她身边,生怕出什么差错。

“估摸着午时不到便可以到家。”秦厌算了算时间,他心里攒着的那股劲从语气里都能听出来。

陆笙摸上背后的斗笠望望天,感觉又要遇见一场雨水。

“等回去就洗个热水澡,丰娘必定是安排妥当的,夫人的园子她与杨娘子都照料着,荷花亭也搭建起来……”

陆笙朝他看看,然后又回头看看秦厌,他正在四处张望。

“怎么了?”崔息觉得她有事要说。

陆笙控制自己的毛驴稍微过去一些,然后小声说:“你最近说话语气怪,跟哄孩子似得,寻常那样就好。”

崔息自己没有意识到,手握空拳咳嗽一声。

“公子,没事吧?”秦厌在后面问。

他语出突然,叫陆笙的那头毛驴打了个拐。

“没事。”崔息说着还回头看了秦厌一眼。

秦厌揉揉眼睛,总觉得那一眼是公子在瞪自己,可能是今天起来得太早,摸黑爬起来赶路,现在还没醒来彻底。

他灌一口浆水,这是张婶送他们的。一共三个葫芦,一人一个,现在天气热正适合喝。即便是过去了几个时辰,喝起来还有点凉意。

沈莲丰命人牵了马往他们的必经之路赶,原本是想在城门口等的,可是她也等不及,没几刻钟就下了这决定。

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雨丝,与去年刚来时不同,现在禾苗丰于田野,禾稻沐雨后生长迅速,原先没再耕种的地也碧绿一片,远望过去就像一段段润泽光滑的绸。

农人戴着斗笠笑语连连,真是眼见着好起来。

虽然沈莲丰不曾受教于国子学堂,但也知道美美与共天下大同,那是曾经千年之前的理想,阿郎承着这理想走到永平,与娘子一起把它逐步推向现实。

这种心情同与家人相见不一样。

那是越过自身喜乐的大胸襟,沈莲丰觉得可敬可佩,但更可怜,非是同情,而是值得爱怜,尤其是娘子。

脑子里的想法如同雨水中摇曳生长的枝条,沈莲丰都要笑自己管得宽。

她不过是个奴婢,不能全心全意地迎接,还要向主人派来的上差如实交代。

她已经想好了,小事可说,若是有害与阿郎与娘子,那便舍出性命吧。这样既全了对公主的忠,也全了对公子的义。

低头思虑忘了远眺来路,直到远处有人呼唤才从混乱中抽出情绪。

往远处一看,那缓缓而来的不是他们又是谁!沈莲丰当即策马而去,向他们飞奔。

花开时别,花落再相见,彼此互相珍重保全着,太好了,沈莲丰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她飞驰到三人前,下马紧紧抱住陆笙,又左看右看了崔息好几下,似乎要判断他到底瘦了几斤几两,折损了多少头发与神思。

秦厌在后面问:“丰娘,可叫你想念得紧了吧!”

丰娘拿出帕子揩眼泪,此行必然经历不少事,秦厌都稳重不少。

叫三人换了马,又遣人把毛驴送去永平县的某处商户,四人一身轻松地往家里走。

丰娘说起近况,说阿灵做厨愈发熟练,现在食肆里有一款薄荷饮卖得很好,都说这个薄荷饮旺商运。

陆笙思索一下,怎么就旺商运了,难道是因为叫笙记食肆?

真是一生讨口彩的人呐!

她还记得自己大学时候她常去打工的一加满分甜品,每到考试周那家店就人满为患。

“怎么了?”崔息还是关切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笙望过来的眼神有点怪,崔息慢慢靠过去,结果被轻轻掐了一下腰。

“你得看路!”陆笙掐完他一夹马腹越过他,直直往前面去。

秦厌和丰娘在旁边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盯这两个人,崔息觉得自己是脸皮渐厚,对此毫不觉耻,反而一打马鞭追了上去。

秦厌啧啧两声,转头问沈莲丰:“丰娘,阿木凌有给我来信么?”

“有,都替你好好保管着!”

秦厌得意片刻又感慨,那神色让沈莲丰疑惑。

“怎么了?这回出去长了什么见识竟叫你如此模样了?”

“我得请示公子这事能不能说。”秦厌也不知道该怎么讲,索性把事先甩到公子头上。

沈莲丰斜他一眼不去管,自己也打马而去。

“等等我啊!”秦厌着急追赶,偏偏自己的那匹马不爱跑似得一鞭子下去只是甩甩头,急得他恨不得扛着马跑过去。

陆笙跑得快意,一直到城门口才勒马,气还没喘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必阁下就是永平县的崔县令了。”语气肯定,还带着些游刃有余松弛。

崔息“吁”一声,马儿也急急地停下。这个人是李同铮身边的一个女官,他见过,只是她来做什么?

灵琅似是知道他的疑惑,轻笑一下。

“崔县令不识此物?”她从自己腰间侧后方解下一枚令牌。

崔息见了心头突跳,这是钦差令,可也没有钦差卫队,他一时有些难以摸清。

“卫队正在驿站,崔县令,本官时间不多,前面引路。”灵琅的这枚令在阴郁的天气里亮得刺眼,陆笙避着低头。

她随崔息下马行礼,视线只落在自己的双手,这是敬君,见这钦差之令如见圣人亲临。

行完礼听见崔息开口问:“可否容属下先将家眷安顿。”

灵琅瞥陆笙一眼,头再转回来,语气带着几分冷漠:“县令没有听清么?前头带路。”

陆笙对崔息摆摆手,意思是安心去忙碌,又指了指旁边同样低头的沈莲丰,意思是自己会和丰娘一起回去。

“是,属下为钦差引路。”崔息也不恼,恢复了平静,心里在暗自思量这位钦差是不是赵昙说的那一位。

如果是,陆笙从土人黑寨要过来的账本能不能放心给她?

那账本的事说来也巧,本来那管事是把东西都藏得好好的,在准备暂时舍弃矿场后便全部拿出来,结果半路被那位桐吾阿克劫住。

土人本来准备把这些纸当引火的东西,而且已经烧了好几本,但恰好被前来议事的卡铃瞧见,最后这些东西就到了陆笙手里。

陆笙没说自己是如何与人交易互换,但是崔息猜测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这些代价都在崔息的考量之内,本来想自己出手将这谢家狠狠敲打的。

“崔县令这是效仿古人隐士?”

“不知上官何出此言?”

“见我这上官一言不发,这时候当向本官汇报永平县治理之况。”

崔息并不气恼,反而觉得作为上官灵琅如此并无不妥。

而且她作为李同铮身边的女官,如今地位已大幅超过从前,甚至还当上了钦差,叫一个女官当钦差可是力排众议的举动,她必有过人之处。

“是。”崔息简单一应后开始从前任县令赵昙举措讲起,

至于更前面的,不是崔息没有翻阅,而是因为一场颇有蹊跷的官署大火烧光了记录,本想去州府抽调复写本,但永平太偏远,州府根本没有收录。

听崔息有条不紊地概括出永平近况,灵琅又问些她一路上有些疑问的事迹,譬如如何通的水道、如何处理北人、土人的行商问题与农耕改革。

这些都是崔息一一亲历,自然说起来十分顺畅。

灵琅忽然夸赞一句:“不愧是探花郎。”

崔息不作声,心里疑心这是李同铮特地叫她来的,毕竟……

忽然,一声“灵姐姐”打断了崔息的思路,他一抬眼,竟然是谢栖真站在县衙门口。

听口气二人竟然相识,甚至是相熟。

崔息想到赵昙说的谢家人在上京有靠山,难道不只是段氏,还有这位钦差?

赶了一路还未休息就遇上如此棘手之事,崔息使劲掐自己几下,眼下必须小心行事。

又自然而然想到那证据,若此时交付不妥或可待以后么?

可这念头刚出现崔息就否决,再等下去可不知道会等出什么事情来,多想无益,再观望观望吧。

谢栖真看到崔息对灵琅毕恭毕敬的样子神情有些得意。

她声音颇大地说:“灵姐姐,原来你是这样大的官儿,小时候我还常跟在你身后呢,现在你也准我跟你来呀?”

灵琅依旧平淡如水,对她笑笑又带着她一起走进县衙。

迟疑之际这位钦差转过身来,她对崔息道:“本官今日夜里就要出发,还想听崔县令审一次案,速速进来。”

谢栖真跟在她身边,面色倨傲。自从她知道灵琅是钦差以后觉得人生又有望起来。

什么永平县,这种破地方她不要待了,直接去上京做一个女官,日日跟在灵姐姐身后也好,去见更大的世面,去寻更大的天地。

父亲既然拼了命要弟弟做官,那自己也可以做,叫他永远后悔,自己做了官可不会帮他!

她揽着灵琅笑语,看到了以后。

“公子!”秦厌忽然策马跑过,抛给他一个葫芦。

灵琅转头看见崔息接了一个葫芦,但脚已经往县衙方向迈出一步,她没说话,更没有多给什么带有情绪的眼神。

喜形不露于色,这种人实在难对付,崔息忽然觉出自己远离上京许久后已生出了一些不老练。

三人刚跨进县衙,有上百号人佩金鞘长刀,穿白衣戴红额小跑了进来。

钦差卫队本不是这个打扮,崔息是知道的,这多半是这位上官的喜好,可……几时个人喜好也能加进卫队去了?还是这不是钦差卫队?他满腹疑问。

灵琅依旧毫无波澜,只是请崔息坐下,她坐高位,谢栖真想站她身边却被护卫拦住。

她朗声道:“今日审谢家,不知崔大人可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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