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硕士毕业后,言蓁留在柏林工作,而这年的春节,言蓁决定回家一趟。
回国之前,言蓁不小心感冒了身体没见好,发烧又难受,等到飞机落地,那种坐飞机漂洋过海的凌乱感和时差带给人的疲惫感支配了她的整个身体,使她对这个世界益感眩晕。
机场见到母亲,她靠在母亲黎瑛怀里,委屈的掉眼泪。
“妈妈,我好累啊。”
“还好吗,蓁蓁。”黎瑛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家里依旧如故,因为时间而模糊的记忆在踏进大门那一刻通通死灰复燃,前院精心植满花木,比起以往添置了好些修剪整齐的灌木,冬日里没什么花在开,只有两株腊梅结着桃色一般的花苞。黎瑛说那是父亲种的。
言蓁回房间,她的一切东西都没变,衣柜里甚至有满满一柜新买的衣物,从里到外,都被妥帖周全的安排好了。
黎瑛把新而柔软的睡衣塞进她怀里,叫她进去洗澡,言蓁又拥抱了母亲。
言蓁洗完澡,黎瑛帮她吹头发,她的发黑而浓密,比上次见她时长了很多。
“妈,你陪我睡会儿吧,我好累。”言蓁把头靠在母亲怀里,手指紧紧攥着母亲腰间的衣服。
黎瑛用她那惯常的口吻安抚女儿,“太累了你自己先睡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等你睡醒了就可以吃了。”
“不,你陪我睡。”
黎瑛笑了,“那我陪你睡会儿。”
黎瑛一上床,言蓁就钻进她怀里,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她好奇地低语,“为什么妈妈的身上的味道这么香。”
闻着令人安心的气味,她很快睡了过去。
那天夜里,言汜回来很晚。
他刚站在门口,就见到二楼黎瑛穿戴整齐地从房里出来,他叫住她,困惑不已,“妈?”
“回来了?”黎瑛低头瞥他一眼,步伐没停走到言蓁卧室门口,语调尚且还镇静,“蓁蓁感冒有些严重,我打算送她去医院,正好你过来帮忙。”
言汜皱起眉头,他提前并不知道言蓁回来。
沉默片刻,他抬脚上了楼。
卧室里,言蓁闭着眼躺在床上,露出一张安静且苍白的脸。他才终于确定,言蓁从柏林回来了。
言汜用手背试她额间的温度,问黎瑛。
“她自己有在吃药吗?”
“好像没有。”黎瑛摇头,言蓁回家后就喝了一杯水,她的疲惫不舒服她起初也只以为是她舟车劳顿的缘故。直到她越睡越沉,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才知道她生病了。
言汜掀开被子,抱起言蓁,低声朝她道,“蓁蓁,我们去医院。”
言汜往外走,黎瑛跟在后面。
言汜注意到,转过来劝她,“妈,太晚了,您休息,我送她过去。”
“这时候别担心我,你妹妹更需要我。”黎瑛一边关门一边对言汜说,“走吧,一起去。”
在黎瑛穿鞋关门的时候,言汜已经来到车库。
言蓁很轻,这么些年长了身高,似乎体重还维持在从前。言汜抱在怀里,她的脸毫无防备地偏在胸口,似乎有些恍惚。
“言汜,七年了。”把她放到后座时,言蓁虚弱睁眼看着他,目光没有焦点,恍若梦呓。
寥寥一句话仿佛刺穿了夜半的寒气。
黎瑛进了车内,关上车门,把睡着的女儿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提醒道,“言汜,开车吧。”
没有回应,她抬眼望过去,言汜似乎在出神。
“儿子?”
言汜被唤回来,启动了车子。
第二日。
高烧退去后,言蓁渐渐苏醒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黎瑛在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额头。
“妈……”
言蓁注意到自己声音竟是如此哑和干涩。
“醒了?”黎瑛观察她的状态,然后把毛巾丢回水盆里,“想吃粥还是喝点汤?”
她不想吃东西,“我想喝水。”
黎瑛立马端来热水。
言蓁喉咙如着火一般,灌入大量的水来扑灭。
黎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意味深长,“江言蓁,你生病硬抗,挺厉害的啊。”
言蓁挠了挠鼻子,老实道歉,“抱歉。”
父亲江家玧在外地出差,听到言蓁一回来就进医院这情况未免着急,电话里言蓁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只是发烧并且现在已经好多了。江家玧终于冷静下来,嘱咐她听医生话听母亲话,她好声好气应着,江家玧似乎无奈叹息一声,表示要跟黎瑛说话。言蓁忙把手机递还给母亲。
黎瑛接父亲电话的时候,言蓁移开目光,望向病房沙发上,那里放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在以白色为主打色的的整个房间,使得那件黑色外套看起来更显眼。
黎瑛挂断电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啊,那是你哥的,回去忘拿了。”
言蓁并不去追问,仰起脸看向母亲,“爸爸怎么说?”
“你爸担心你,却也实在走不开,可能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来了。”
“噢,好。”言蓁并不失落。
有些无聊,她躺在那里看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母亲在旁边提及,“昨晚你哥昨晚守的你,在你醒之前刚走,我让他回去休息。”
言蓁安静着不出声,黎瑛看她一眼,也没有再继续说了。
医生过来打吊水,她看着吊水瓶里一滴一滴的流动,又看着手背上的针头,忽而疑问,“妈,我手机呢?”
“手机,在家里吧,我忘给你拿了。”黎瑛正在削苹果,闻言停下来,“我给你哥打电话吧,让他下午帮拿过来。”
言蓁微微叹了口气。
比言汜更先来医院的,是辛娅。
辛娅是她在国内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了,家里大人互相也认识,是同一个别墅区的邻居。
辛娅穿着橘色的长大衣,一头蓬松的羊毛卷,耳环是那种明黄色的大环,活像一颗鲜嫩欲滴的橙子,来时热闹又亮丽。辛娅夸张地抱住她,嘴里江言蓁啊江言蓁喊个不停。
最后她又摇着头嫌弃言蓁病态的小脸,“一回来就进医院,也不知道在国外这么多年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言蓁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你手机打不通,我去你家找你,见到你哥告诉我的。”
趁着辛娅陪着她,黎瑛出去买饭。
黎瑛一走,辛娅将早就空空的病房打量一圈,悄声问言蓁,“你上次说的那个男生,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言蓁犹豫了一下,“我只是告诉你有他这个人,并没有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辛娅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道,“有咱哥帅吗?”
辛娅一直同言蓁叫言汜哥哥。
言蓁没有回答。
“你不知道,咱哥在学校可比校草的风头还大,暗恋的人多了去了,我那些同学天天做白日梦和他来场师生恋。”
辛娅本硕都在南大,但本科毕业后休学一年,才继续申请考研,所以比言蓁小一届。她在学校里不说自己认识言汜,她怕那些小姑娘把她当成传话筒。
言蓁还是笑,“哥哥从小到大在学校都是金字塔尖的人物不是吗,我都习惯了。”
那些众星捧月的情况一直都在发生。
“你什么打算?回来过年还是就回来发展了。”
“我接了那边的offer,会在那里工作。”
“那你真不回来了吗?”
辛娅不解,虽说在她们这辈里很多小孩都被送出国留学,也有留在那边工作定居的,但她始终没有想到言蓁也会这样,在辛娅眼里,她以为言蓁不同,她的父母家人都在这里,并且她曾经是那样恋家的一个人。
在辛娅震惊的眼神里,言蓁淡淡一笑,“未来谁说得准呢,我只能对近三年作规划。至于读博,我还在考虑。”
一个女人在门前驻足,食指关节轻轻叩门,言蓁下意识歪头看过去。
“柳殊姐。”
言蓁一直觉得柳殊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尽管她们见面次数寥寥可数。如果说有谁可以和言汜并肩站在一起,那个人一定是柳殊。柳殊喜欢言汜是众所周知的事,当年麻省回来的一对金童玉女,人人都看好的郎才女貌,只可惜现在还没有走到一起。
柳殊踏进入病房不过半步,身后紧跟着一抹身影走进来。
那是言汜。
言蓁在心里失笑,瞧,多热闹的病房啊。
辛娅跟言汜打了招呼,“言汜哥。”
“你们俩一起来的?”
“在楼下碰见的。”柳殊朝她解释,“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
女人抱着花,弯下腰来看她,语气温和,“好久不见啊蓁蓁,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柳殊是南市知名的律师,律师专注于资本市场、合并与收购领域,担任多家上市公司常法,手下战无败绩,职场上是干净利落律政佳人,私下却不似那般硬挺,多了份优雅知性。
“嗯。”
言蓁面上维持着笑意,心里头却在叹气,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来医院看她,还真是一个特殊的过年啊。
感冒并不好受,她有些意兴阑珊。
言蓁留心察觉着身侧传来的动静,言汜将给她带来的生活用品放到桌面上,言蓁看着他,声音很轻,“哥,你休息好了吗?”
“休息过了。”男人淡淡解释,转过身来看向言蓁,言蓁拥被坐在床头,精神不大好,脸庞素净,一双眼睛却黑眸安静望过来。
言汜走近床边,把手机和充电器都递给她,问她有没有吃东西。
“吃过了。”她拿过手机,点开看时间,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屏保是小时候和言汜一起拍的照片。
她把手机点开,给柏林的朋友们报平安。
再抬头,辛娅在同柳殊说话。
她脸上挂起笑容仿佛在听,但她的眼睛是疲惫的,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听见言汜低沉的声音响起。
“蓁蓁累了,让她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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