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送信,是七中每年校庆之前的传统节目。
学生们会写两封信,一封留给自己,一封送给同学或老师,留给自己做成时空胶囊,等高三毕业后再挖出来看看,送给同学或者老师的会在当天送到。
周池妄掀了掀眼皮,似乎对这个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低头,手中捏着一根笔,在歌词上修修改改。
宋轻沉低头嘟囔,“谁也没送。”
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人听清。
“宋轻沉,你好像很了解周同学,”蒋乔刻意说得暧昧,“比一般同学关系还要了解得多。”
宋轻沉下意识扫一眼周池妄。
他微微敛眉,阳光顺着窗户洒下来,打在他的眼睑上,底端一片乌沉。
他不动声色。
她连连摇头,“没、没有的事情,我是……猜的……”
“初中写同学录……他谁都没有写,所以……”
她转向周池妄,欲盖弥彰,“我猜对了吗?周、周同学?”
周池妄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扫过宋轻沉。
捏着鼓锤的手指紧绷,指骨根根泛白。
紧张兮兮的模样。
他淡笑,敷衍地回,“猜对了。”
瞥着她的手指。
放松了一些,却依旧抓得很紧。
宋轻沉生怕蒋乔深究,又连忙转移话题,“姜彻。”
低头拨弄吉他的人抬头。
宋轻沉却觉得自己更紧张了些,硬着头皮问,“姜同学如果写信,会写给谁?”
姜彻:“嗯?”
信写给谁,是个人**。
宋轻沉意识到这个问题,又连忙改口,“不、不是这个意思……”她想了想,“每年会收到,很多信吧。”
“有内容让你印象深刻的吗?”
应该没有吧。
宋轻沉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大概率会石沉大海的问题。
等不到回答也正常。
她这样想着,却见姜彻放下了手中的吉他。
单手托颊,认真思考的样子。
“印象最深的,”姜彻懒洋洋地回,“有个女生,给我的信里就写了一句话。”
“她问我,阿彻哥哥,能不能教我做数学题?”
“那玩儿意能回复,我给她回了。”
宋轻沉听的一怔一怔的,“回了什么?”
“我让她考虑一下怎么让猪自行飞天。”
宋轻沉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肚子笑起来,“那、那、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忘了,”姜彻撩了一把自己头发,“去年信太多,我一个个地看过去,记了个内容。”
宋轻沉不笑了。
她抓到重点,蓦然抬头,眸光在闪。
“去年的信,你都看过了?”
“嗯。”
宋轻沉声音在颤,“一封都、都没有落下吗?”
“可不,”他说着,“还有各种看不懂的花体英文,头大。”
话音刚落,旁边的蒋乔笑眯眯地补充,“阿彻不是会辜负别人心意的人,写给他的信的确有很多,但是他都会一一看过去。”
姜彻瞥了一眼蒋乔,“你话真多。”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蒋乔习惯性打趣,“看个信而已,还怕人说啊?”
姜彻嗤笑,“我怕送信人排着队想嫁给我。”
忽而想到什么,姜彻转向宋轻沉,“你去年不会也给我写了一封吧?”
宋轻沉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声音闷闷的,“没、没有。”
是实话。
也不是。
去年她写了两封信,一封送给自己,一封送给姜彻。
无意间看到蒋乔拿着一叠信,一封封地拆开。
有人问,“蒋校花,今年大丰收啊。”
“都是阿彻的信。”
那时宋轻沉就坐在后排,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最终她将两封信粘在一起,正面写给自己,背面写给姜彻,一同塞进时空胶囊中,送给了她自己。
那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写出来的信,要等高中毕业,才能望见天亮。
怪她。
还是少了些一往无前的勇气。
姜彻眯起眼睛,盯着宋轻沉黑黢黢的小卷毛。
一瞬间的情绪低落,他感觉的到。
“小结巴,”他拿起吉他拨弄两下,声音乱入,见到宋轻沉抬眼,“没有什么可送的,送你彻哥也行。”
宋轻沉惊讶,眸光中有什么东西在闪。
“送了告诉我,给你认真回。”
原来是怕她送了没人回,心里难过。
宋轻沉浅浅点头,说道,“好啊。”
末了,又静静补充,“如果你收到的信里有一句,’被你拯救的每片浪花都能溯流而上’,那就是我送的。”
姜彻瞳眸骤缩。
紧俏的盯着宋轻沉,“你怎么会……”
还没说完,被旁边的周池妄冷冷打断,“饭到了。”
“15分钟后,再来一遍。”
宋轻沉本来以为,第一天排练,再加上两个人又不对付,铁定没有进展。
万万没想到进展颇多。
快上课时,姜彻同意调整编曲,重写Rap词的任务则分到了周池妄身上。
前半节晚自习,宋轻沉看不进去书,时不时发呆。
索性合上书本,微微仰头,闭了会眼睛。
一节课过去,任务的三分之一还没有完成。
晚自习第二节,依旧没有老师过来占课。
有男生建议看电影。
“咱们也不能总学啊,要劳逸结合,缓解一下大家的紧张氛围。”
“再说,马上就要校庆了,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就不能稍微放松一下吗?”
这提议一呼百应。
提议人明显提前做好了准备,当场拿出来u盘。
“最近大火的那个科幻片,《魔斗玩家》,我昨天晚上回家给弄下来了。”
“趁着晚上投影效果好,就看这个如何?”
绝大多数同学表示赞同。
宋轻沉另外一边是个胖胖的男生,竖起大拇指来回晃荡。
“行啊,这刚上没多久都能被你找到资源。”
“看看哪个领导值班,可别是爱查岗的。”
立刻有前排男生报信,“坏了,今天酥油饼。”
“怕个屁,酥油饼他儿子最近闹着要复读,我估计他没空出来乱查,再说了,就算查,也是举个手电筒上隔壁小树林抓小情侣。”
班内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窜上讲台,还有人在台下支援,“再开个去年的《感动中国》,发现情况不对立刻Alt加Tab!”
“只要反应够快,没有不敢看的片。”
班长极力反对。
“咱们马上高三了,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努力的机会就这一次啊。”
“你们不学习,还有别人想学习。”
有的同学被说动了,“要不,还是别看了?”
“不是吧班长,你多学一节课高考能提高几分?”
“天天这么努力,最后参加竞赛的名额还不是归了别人?天天死学有什么用,不如放松一下好好反思自己。”
宋轻沉低头看书。
听见这话,她抬眼。
小个子女生站在前排,努力扶着自己的黑框眼镜,手里捏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憋得脸颊通红。
她说不出来话,视线从前排穿到后排,怨怼的目光对准宋轻沉,又别开。
宋轻沉想了想,拿起还没看完的书,从座位上起身。
旁边的应明岑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轻沉?怎么了?”
宋轻沉摇摇头,尚未开口,听见有人阴阳怪气,“呦,小结巴心有不满了。”
有人接茬,“你懂个屁,小结巴要学习,这可是普通班里唯一能参加竞赛的种子选手,你耽误得起吗?”
风凉话一句又一句,蒋乔身边,李春雨故意说,“要不还是别看了,耽误种子选手学习,咱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真的搞笑,”没等宋轻沉开口,应明岑蹭的一下起身,“自己是一滩烂泥,却嘲讽想要努力的人,依我看,下次咱们学校大事记的主题有了。”
“就叫做,‘花龄少女课上当众撒泼,竟为多看一场电影’,怎么样?”
不怎么样,气得李春雨瞪圆了眼睛,却又忌惮。
应明岑是每周供稿的校园记者,这事被捅出去,写稿子的无罪,撺掇全班偷看电影的锅会转到她身上。
一时争执不下。
宋轻沉拉了一下同桌的衣袖,“没关系。”
又开口,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每个人听清。
“想看就看,”她一边说,一边默默收拾东西,拿起还没看完的书和几张草稿纸,“我去楼道放哨。”
说完,她默默转头,从后门出去,带上门。
班内鸦雀无声。
有人犹豫地打破平静,“有人要学习,把后面灯打开不就行了,宋轻沉这样,已经够意思了。”
李春雨翻着白眼故意说,“班长,看到了吗,学学,这才是高段位绿茶该有的手段。”
班长身体僵硬。
冷不丁地,有人从后排反怼,“李春雨,要不换你出去放哨?”
李春雨面色不虞,“我凭什么出去?”
“那你在这逼逼赖赖什么呢。”
李春雨还想说话,班里不少人挑眉冷对,她僵立片刻,愤懑的坐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班长也默默地坐下,低着头,班里关灯以后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
屋内发生的事情,宋轻沉浑然不知。
她拿着书,顺着走廊的灯光一路踱步,走到楼梯口。
其他教室或是在上课,或是在上自习。
她走到窗前,借着两边的交错的灯光重新看起书来,一行一行,小声轻念,手里在抄。
笔尖触碰纸张,发出刷刷的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吧嗒吧嗒的声音,伴随轻微的嗖嗖声。
一下,两下。
这声音像风,自狭隘的空隙钻出,偶尔急切,撞上金属包裹的墙壁。
宋轻沉却明了,这不是风声。
是打火机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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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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