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爱悬而未决

从连嘉逸家里出来,清早的风正凉,阮误生站在别墅外久久没有动弹,里面是他跋涉很久也无法真正抵达的港湾。

他最终转身,没有即刻回漠城,而是去找了沈岁鸢。

后者开门时见到是他,先折返回拿来一个黑袋子,“毕竟主人公是你,这些照片还是你来处理吧。”

阮误生接过,又跟她道谢。

“嗐,这种事不管是谁我都会帮忙的。”沈岁鸢摆摆手,示意他进来坐。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阮误生问。

“有。”沈岁鸢答得干脆,“你现在看着很累,一点都不好,软软,连嘉逸对你不好吗?”

这话问得直接,阮误生迅速否认:“没有,都有难处。我跟他也没有在一起。”

沈岁鸢立即皱起眉,总是含笑的眼睛写满了不赞同:“他吊着你?”

“……没有。”阮误生说,“他不知道。”

是他自己选择了藏匿,选择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独自经营这场盛大的戏剧。

“你们这样投入的情感是不对等的。”沈岁鸢叹口气,无可奈何道,“算了,你喜欢单恋就单恋吧,一直陪着也挺好。”

“……我不可能就这样不求回报地单恋一辈子,这种傻事不现实。”他像是告诉自己,又像是在说服对方,“会忘掉的。”

“哪能说忘就忘啊。”沈岁鸢耸耸肩,歪头看他,“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理智吧?”

阮误生一噎。

他总是自诩清醒地去权衡利弊,以为自己能够控制情感的流向,能在那份喜欢变得不合时宜时,干脆利落地连根拔起。

可感情哪是什么发出后还能潇洒撤回的消息,它是生长在血肉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扎根,缠绕骨骼,渗透脉搏。

想要剥离,必要承受剜心剔骨般的痛楚。

“懒得说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情场高手。”沈岁鸢看出他的不知所措,转移了话题,“若若快生小猫了,我可养不过来两只,你要带去养吗?”

“不了,我不太喜欢动物。”阮误生顿了顿,“连嘉逸挺喜欢的,你给他吧。”

“啊,行。”沈岁鸢应下,又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些近况,阮误生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坏事正在不知名地方悄然发生,并且即将降临。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沈岁鸢发现他脸色不对,“还是说你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阮误生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你放心。”

“好吧。”沈岁鸢将信将疑,“你要去看看你表姐她们吗?”

“去。”阮误生说,这是他另一个重要打算,“你要一起吗?”

“不了吧,你们多叙叙旧。”沈岁鸢说。

阮误生点了点头,没有强求,告别沈岁鸢,前往戚拾雨家。

到了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下,他抬头望了望那个窗口,往常这个时候,那里应该会有舅妈的身影。

可今天,窗口是暗的,一片沉寂。

他心头那点忐忑骤然放大。

快步上楼,敲响房门。

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一下,两下,三下……没有人应答。

这太不寻常了。平常他来,哪怕舅妈不在,戚拾雨也会在,听到敲门声总会很快回应。

他拿出手机,拨打戚拾雨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冗长的忙音,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

他又尝试打给舅妈,结果依旧。

恐慌缠绕上心,他强迫自己冷静,或许只是恰好一起出门,忘了带手机?对,一定是这样。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太过强烈。

他猛地想起戚拾雨之前将舅妈再婚对象的电话给了他,说是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联系。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抖着手在聊天记录里疯狂翻找。

等待接听的那几十秒,他的手心全是冷汗,第一次有了拿不稳手机的感觉。

他几乎是在恳求了,向着不知名的神明祈祷,快接电话,一定要接电话……

就在他以为这最后的联系也要无疾而终时,电话接通了。

“喂?小阮?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以及试图掩饰却失败的哽咽。

阮误生的心瞬间沉下。

“叔叔,你们不在家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来看看你们,舅妈和表姐的电话我打不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快让阮误生窒息。

“我现在在医院,她们出车祸了。”男人说,“你来市医院吧,我跟你讲。”

车祸。

这两个字在瞬息中刺穿了耳膜,直抵大脑,带来一片空白的轰鸣,手机差点从脱力的手中滑落。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市医院的,一路上的车流、行人、红绿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刺鼻。

男人就站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背脊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看见他来了开口道:“她们现在还在抢救。”

“怎么回事?”阮误生抓住男人的手臂,急切地追问,“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他们说,有一辆失控的车……直接撞上她们了。”男人摸了一把脸,痛苦地闭上眼,“就那么……就那么撞上来了。”

怎么就那么巧?阮误生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连谈。

他这是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吗?

安抚好男人,他想去找连谈问个清楚,但对方已经先一步发来通知。

[别墅里有针孔摄像头,这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我没有告诉嘉逸,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否则下次你在医院见到的就是他了。]

[那么,你的选择是?]

阮误生没有回复,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他别无选择了。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直到抢救中的红灯转为绿灯,医生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和阮误生同时站起来。

医生用平静的声音宣布了舅妈的死亡,以及戚拾雨的右手粉碎性骨折,现在还在昏迷。

阮误生一下就白了脸色,别人或许不懂,可他太清楚了,右手粉碎性骨折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懵懂幼童时起,戚拾雨的前半生就都献给了小提琴,那是她的梦想,她的灵魂。

而现在,她全部的心血通通作废。

男人带着巨大的悲伤去处理舅妈的丧事,阮误生守在戚拾雨的病房。

一直到夜深,戚拾雨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悠悠转醒,阮误生马上按铃叫来了医生。

检查,询问,戚拾雨一直没怎么说话,任由医生摆弄,直到医生离开,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才极其迟缓地转过头,同阮误生对视。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弧度比哭还要难看,“我再也拉不了琴了是吗,小阮。”

她说得很平静,好像也不在乎阮误生的回答,自言自语道:“我感觉我的生命结束了。”

阮误生看着她,连哭都不敢。

眼前表姐破碎的模样,与记忆深处某个血腥的场景重叠交错。

那是很小的时候,他从幼儿园回来时,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而是满地狼籍,和父亲手中那把沾着暗红色血液的刀。

他的眼睛是赤红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看到阮误生,如同看到了某种仇视的对象,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刀锋逐渐逼近他脆弱的脖颈。

是母亲尖叫着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和父亲扭打在一起,为他争取了那宝贵的几秒钟,而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电话旁,凭着本能拨打报警电话,最后失去意识倒在电话旁。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母亲守在他床边,脸上带着伤,却努力对他微笑,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的回答自己如今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母亲起身离开了病房,背影单薄但坚定。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母亲。

在买完回来的路上,她遭遇了酒驾司机的车祸,警察后来告诉他,那场事故原本不至于致命,她还有生还的机会,是那个害怕承担责任的肇事司机,在极度恐慌中,选择倒车,进行了二次碾压。

她在血泊中彻底死去了。

后来因为父亲背负的骂名和案件的影响,亲戚们视他如灾星,无人愿意收养一个“祸害”,是舅妈于心不忍站了出来。

可她还是因为自己死去了,连同表姐璀璨的未来,一起葬送了。

或许他真的是一个灾星吧,所有对他好过的人都会被他拖累,不得善终。

“对不起。”他最终挤出这三个字,千言万语的悔恨,最终都凝结在这沉重的道歉里

“你道什么歉?”戚拾雨眼神里没有责怪,“这不是你造成的,姐姐不怪你。”

“如果是呢?”阮误生自虐般地追问,渴望得到惩罚,渴望被她憎恨,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罪恶感。

“不会的。”戚拾雨轻轻摇头,语气坚定,“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是一个坏小孩。”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带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好。”戚拾雨似乎明白了他需要这声道歉来承载他的痛苦,她没再拒绝他的道歉,“没关系,姐姐原谅你,你也原谅自己好吗?”

阮误生无法回答。

退出病房,他靠在墙上,感觉呼吸都带着深深的痛,他拿出手机,麻木地在电话里输入连谈的号码,对方接通得很快,开门见山:“决定好了?”

阮误生闭上眼,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没有一丝波澜地说:“我答应你,拿着钱离开。”

“再也不出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宁得岁岁吵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不小心与嫡姐换亲后

道姑小王妃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别当我是哑巴
连载中烛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