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静静的看着谢惟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声对视。
客厅里开着暖黄色的护眼灯，营造出了一派温暖的假象，此刻凌酒只觉得浑身发冷，如果有一天，谢惟灼知道他接近他的真相，会怎么样?
会想杀了他?
可笑的是，他是死不了的，他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谢惟灼，我的确对你没有恶意，但是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林棋，为什么王昊阳的案子和你有关，为什么他们……都叫你杀人犯。”
凌酒把吵闹的电视关掉，曾经的试探，调查，分析，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无声崩塌。
听到这个问题，谢惟灼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让他有些慌张不安。
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自己裤脚，眉头紧皱，凌酒以为他是不想说，于是打算作罢。
“算了…你要是不想说……”
“不是，我只是……”谢惟灼仰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凌酒，眼底闪过片刻的释然，“我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和你说起。”
凌酒愣住，顺势坐下来：“没关系，我不着急。”
谢惟灼把视线转向面前黑屏的电视，很快思绪渐渐被拉入一个黑色的漩涡。
他说：“那次在法庭，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林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他和妈妈一样，都叫我勺勺，他儒雅随和，和妈妈很聊的来，我一直很好奇他们的聊天内容，某一天我故意跑到门口，听到了林棋跟我妈妈说要早日摆脱谢轩，我很开心，我知道妈妈过的并不好，但是我没想到，妈妈会自杀，都是因为林棋，妈妈死之前在电话里给他留了一段语音，怪他多管闲事，怪他挑拨离间……”
“那天在法院见到他，我简直要气炸了，他用心理医生的身份害死了我妈妈，现在换了一个律师身份，又来害我了，我很生气，尤其是知道你们认识的时候。”
凌酒意外于谢惟灼说的这些，原来当年那些事，在一个小孩子的视角里竟然是这样的。
“我……我和他……”
“没关系，你已经解释过了，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谢惟灼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审视，对视两秒，他又平静的开口：“你问我，为什么和王昊阳的案件有关，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杀没杀他。”
“他是从楼下掉下来的。”凌酒听到他提这件事，手指紧握，即将面对真相的喜悦让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可是我当时不在现场，只有我的人在那里，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警方逮捕的不是我呢？”
凌酒意外的挑眉，那天谢惟灼竟然不在现场，那为什么……
谢惟灼：“我妈妈生前是一位慈善家，王昊阳家是她资助的家庭之一，她知道王昊阳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所以她很喜欢他，经常送文具和学习资料给他那个臭小子。”
文具……
凌酒瞬间醍醐灌顶：“那个蓝色圆规！”
谢惟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记得?”
凌酒恢复神情，假装冷静地说：“这才过去多久啊，当然记得。”
谢惟灼也没怀疑什么，继续说：“那个蓝色圆规不一样，那本就不应该属于他！”
他语气不再平淡，反而有点咬牙切齿。
“那应该是我妈送给我的……”
这一句是谢惟灼很小声说出来了的，但听清楚后的凌酒不免内心震撼，原来，导火索真的是那个圆规。
一个内心极度缺爱的孩子，看着妈妈给他准备的上学新文具就这样拿去给了别人，难免心怀嫉妒。
“其实我们家并不差这些东西，但那些是谢轩那天大发慈悲找人做了定制款，要她拿给我的，说是庆祝我上初二，我从来没收到过谢轩送的任何东西，所以仅仅是一个文具套组，也让那时候的我觉得，我的家庭还有救……”
说到这里，谢惟灼自嘲的笑起来：“这是我这辈子最可笑的想法，谢轩只是为了气我妈，因为我妈接受不了谢轩关注我，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些话让凌酒不禁想到了小归当时说的：“其实孟书染才是病的最重的那个。”
“至于王昊阳，我不过当着方言旭他们的面骂了他几句，谁知道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
凌酒刚刚还在同情谢惟灼，此刻听到这些他醒悟过来，差点内心动摇了。
“你到底说了什么！”
谢惟灼不想说了，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方言旭对王昊阳的霸凌，是自己引导的，但是他不想说，他不想让凌酒讨厌他。
“我忘了，你别问了，我不想说了。”
凌酒几乎是一瞬间泄气，但现在他已经大致搞清楚了，谢惟灼可能真的没有动手，但是他说的那些话间接害死了王昊阳，这才是真正的源头！
凌酒洋装云淡风轻，嘴唇动了动：“不想说就别说了，去睡觉吧，我困了。”
谢惟灼不傻，他也察觉到了凌酒的变化，莫名的，他有点慌乱。
“凌酒，我刚刚去看，客房没有床单和被子。”
被叫住凌酒早已心乱如麻，胡乱开口道：“那你今天和我睡。”
谢惟灼瞳孔放大，嘴上嫌弃地说：“两个大男人不得挤死。”
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凌酒进了主卧。
凌酒刚开始还沉醉在自己的心绪里，没有在意这些，可等他和谢惟灼真真实实的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迟钝的不自然才让他清醒过来。
两个高个子睡在凌酒两米的大床，本应是不挤的，但耳边的呼吸声和稍微动弹就能相碰的双腿，让凌酒始终无法入眠。
反观谢惟灼，倒是很冷静，闭着眼睛酝酿睡意，领口下滑，肩膀漏出半边，他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紧紧搂住被子的一角，腿大咧咧的压在被子上。
凌酒睡意全无，他借着月色看向身边的人，对方闭着双眼，五官柔和，长长的睫毛低垂，看起来很乖。
“勺勺小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看到人会乖乖打招呼，会安静的坐在妈妈安排的位置上，不吵不闹，所以我真的无法相信，那个孩子竟然会变成这样……”
07的话萦绕在耳边，凌酒不禁想，要是谢惟灼没有经历那些事，没有卷入他爸妈病态的爱情里，会不会长成一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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