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时雨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知道会有很多人把池一拍下来,不出两个小时,自己只要打出他的名字,就能看到他的所有照片。或许更快,连搜索都不用,他会在某个弹窗小广告里面跳出来,那么她不会急着去找关闭弹窗的按键在哪,而是会对着这张广告一直看。
既然微笑,就代表默许。
这群人跟着他一直往前走,背影上最亮的是那个崭新的书包。
一拿到什么东西,丢掉包装,随手就穿在身上,总有点洒脱气,书包颜色还这么亮。要是上学的时候,有人背着一个这么扎眼的书包来上学,那么里面一定放的不是书,而是更新奇,更好玩的东西。
今天的他好像的确不太一样。
学校正在规划新校区,计划在三五年后搬到郊区,这片老校区就显得不够大,所以能跟着池一走的这段路太短。几百米后,时雨身边的人多了一倍。
报到的机器在教务楼里,四台同时运作,机器盖章,但每台机器前依旧排着长队。
池一一进门,“哇”声一片,所有人心里都生出一种来到签售会的错觉——池一会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给他们每个人签名。
他随意地排在最近的一处队尾,马上有一串人跟着排在他身后。时雨只能排在最里面那队,隔着两排人群朝他看。幸好,他很亮,所以容易找到。
她踮脚尖,别人也是,她探头去看,别人也是。
我当年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去做明星啊!
连自己都看不见他了。
半小时后,教务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时雨脚踝酸痛,踮着脚,人头缝隙中看见老师和池一说了几句话,给他单独办了报到,护着他往门外走。她想说话,被老师回头的一声“安静”掩住了。
学校发了通知,说教务楼拥挤,大家最好错峰报到。没说是什么原因,但人人心里都知道。老师守在楼门前,喊着“排队!排队!没进教务楼的同学,下午或者明天再来报到!”
他喊累了,就拿一副“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的眼神看着赶来的学生们,他们一个个都在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他只能也回头,看看排队的池一,摇摇头。
一小时后,他的照片果然被放到网上。
银发,粉樱花,宽松的白衣,纤细的手腕和脖颈,找不到任何一点不完美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化妆,头发没做定型,只是刚洗过似的蓬松柔软。
花也落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飘过来的。有人甚至说,这些樱花树往年开花的时间要更晚些,这一次本不该提前开放的。
最前面的一条评论更是好笑:【鸟叫我觉得心烦,花开我只会过敏,直到看到池一,我知道,我的春天来了。】
【这是我的春天,找你自己的春天去!】
【我也想去看!】
很多人畅想他现在开始学唱跳,去海外做偶像,在国外经营偶像业务公司的底下评论:【别捧你那些丑男了!你的机会来了!】
然而,是要参加某某某改编的新剧,还是在某大牌导演的电影中饰演叛逆类型的角色?对于这个发色的来源,没有一条确切的消息。
没有工作上的安排,也没有原因,他忽然换了个炸眼的发色。
审美突变,自我解放,还是说“叛逆期”?
在池一本人出面前,无人能知。只是他一般不接受采访,也很久都没有更新社交平台。他看手机的次数的确比别人少很多,在那些偷拍照片里,他没有把碎片时间花在网上的习惯,最多盯着远处的树看。
支持新发型和反对新发型的人还吵了一架。
支持者占大多数,反对者主要是那些带孩子的家长。
他们以前觉得池一是个乖仔,好好念书的“优质”典型,拿“和哥哥一样,好好学习”的话来哄骗孩子读书。现在却怕自家孩子学坏,从他们的大衣口袋里摸走几百块钱,顶着一头“惊喜”去上课。
【想多了,染发就算是学坏?如果你孩子染银发是这个效果,都可以顺便做个模特了,挣了外快之后可以报个名师补习班。】
【以防这位家长当真,提前回答:不能当童模。】
没人注意到的是,中午十二点,《飞越无限》发出预告,关注度不及预期。里面的雪山,冰川,以及绚烂的极光,似乎都没有他的一头银发吸引人。
一切刺激都是早有预料的,池一的新造型却是惊喜。秦焱再次出现在大合影里,笑得八颗牙齿都露出来了。红发是他的标志,在这股劲风之下,如同一片被扫到角落的枫叶,鲜艳,也没有人注意。
想见池一的人却越来越多。
她一天之内,总能听到三次“捕猎”池一的对话。
转日课间,走廊处,两个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女生扶着对方双手,急切道:“我没看到!你看到了?”
“我和他说话了!”
“他什么时候出来啊?”
“等开学典礼时肯定能看到。”
规划什么时候去看池一,成了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了解池一的习性,他是昼伏夜出还是白天活动?喜欢什么类型的食物,所以会去哪个食堂?
他是什么野生动物吗?
“所以你也和他说上话了?”
“是啊,和他打招呼,他也和我说‘谢谢’了!听说有人送他礼物,他也收了。”
“他不怕里面有摄像头?”
“收了之后放起来吧,但是收了就好啊!”
学校外,被保安劝离的人指数增加,还抓到一个骗子,冒充学生,干“带你进学校”的业务。
她刚坐到寝室的椅子上,池一发消息问她:【我有事要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
【那就现在,我在三教学楼门口。】
现在吗。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往日里,穿着睡衣在宿舍楼下走的人数不胜数,但想起画面中完美的池一,还是得换身衣服。
可惜,人没有办法怀着刻意的心态,选出一件“随便穿”的衣服。她穿了那件最喜欢的浅黄色无袖连衣裙,庆幸上面没有被压皱。有点冷,又加了一件灰色的薄毛外套。
出门前,她想起那些关于礼物的闲聊,从闲置的笔袋中拿出那个胡萝卜挂饰,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背上一个牛仔小挎包。
她走出宿舍楼,外面比想象得还要冷,冷得腿发抖。
她只能忍着冷往前走,小跑着穿过步道,回头时才发现自己跑过的地方,树上的樱花都已经开了。步道的尽头,他果然站在教学楼的不远处。
时雨拿出毕生所学,把手拍在嘴巴上,跑过去:“啊,是池一!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池一一脸“什么演技”的样子,说了句,“可以。”
这出家家酒他演了太久了,没想到等到二十岁了,还在和同一个人演同一出。
时雨小声道:“什么事要问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发丝:“这是什么颜色?”
“很好看的很完美的银色。”
“……”池一道,“不用这么多形容词。”
他指了指身上的书包:“这个呢?”
“黄绿色的。”
“所以,哪里是银色的?”他抓住把柄似的问她。
“这里是银色的啊。”她指了指上面细密的网格,更觉得自己的审美不一般。原来池一以为他会收到一个银色的书包,所以才把头发染成这样?
“只有一点点。”
“这就是点睛之笔,和你的头发一样。要是全身都是银色的,就变成灯泡了。”
“狡辩。”
"如果和你说是黄绿色呢?你难不成染成绿的?"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笑什么?”
“有点杀马特。”
不过,那样也不会难看。
想到点睛之笔四字,她去找他眉峰上的一点痣,恰好在发丝之间露出来,这种搜查,像是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眼睛。
池一嘴唇动了动,想打断她,又停下了。
时雨皱着鼻子笑了笑,低头道:“这个,送给你的礼物。”
手心中的胡萝卜歪歪扭扭,正是他在雪松山上买的那一个。
池一瞟了一眼,不可置信道: “我给你的,你又送给我?”
这么便宜的小商品,都要送一个别人送过来的,的确说不过去。
“我之所以看着这个,就是因为很像是你喜欢的。”没等他说出拒绝,或是让她自己留着之类的话,时雨把挎包翻了个个,上面挂着一个同样劣质的灰色小兔子,“我还有一个。”
他的神情忽然奇异起来,蹙着眉,漆黑的眼睛带点不安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的举动中分析她的想法,最终因没有学过读心术而失败。
兔子就只是兔子,圆圆的一团,拇指大小,毛毡的毛和胡萝卜是一样粗糙的质地,时雨一只手还伸出着,另一只手摩挲着兔子后背的可爱弧度。
池一接过胡萝卜,看了看,才把它挂在书包上的拉链上,潮流的颜色和胡萝卜的朴实气息格格不入。
他说了句:“还挺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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