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那个很久不用的橱柜被打开,爸爸指着里面嚷“买那么多胡萝卜干嘛”,就一把把柜门关上了。
幸好,没有人翻他的书包。
爸爸累得满头大汗,气得满腹牢骚,但窗外夕阳西下,只能暂停抓老鼠的活动。
池一终于放心。它一定已经走了,不然就会在抓老鼠时被找出来。爸爸说他累了,做不了饭,妈妈就走进厨房做饭,明明她也抓了老鼠。
“池一,帮我买包白糖回来。”妈妈在厨房里说。
池一应一声,接过了爸爸给的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路过放在墙边的书包,他趁爸爸转身,迅速把干草揣进怀里。
出门后,他匆匆买了一小包白花花的糖,冒着风险,飞奔去了。
他只想和兔子再见一面,最后一面,但是他不会兔语,在这样高的草丛中,是什么也找不到的。恍惚中,远处似乎有个人在看他。但他一眼望回去时,那个身影就混进草的影子里不见了。
他不知道是谁,忧心忡忡地回了家,看一眼手中捏着的那袋白糖,忽然天崩地裂。
他把糖买成了盐。
走到昏暗的客厅里,不敢看唯一亮起的灯,他几乎要昏过去。
“怎么了?”爸爸皱着眉,声音不自觉地抬高。
“我把糖买成盐了。”
他的声音没有怯懦,很平静,他一直都知道,示弱没有用。
爸爸却哈哈笑了,用力摸他的脑袋:“正好,盐也没有了,还想叫你改去买盐呢。”
盐比糖更重要。
他很惊喜,受宠若惊,他竟然不小心做对了,心情雀跃起来。
饭菜十几分钟就做好了,爸爸开了啤酒喝。他晚上喝过酒,有时高兴,有时不高兴,看来今天是高兴的。
饭吃到一半,有人敲门,隔壁的荀奶奶来了。
她平时很少来访,今天一来,就要找他爸妈说话,不能让他听的话。但是不能让他听的话有很多,他刚开始好奇过,后来就无所谓了。
他不饿,坐在桌前等他们说完话,出来吃饭,过了十五分钟,他们三个人才一起走出门。妈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爸爸笑着对荀奶奶保持“一定,一定的”,跟在她身后把门关上。
门一关,他脸色如同阎王。
池一身体瞬间紧绷。
爸爸不高兴了。并且,是对他不高兴。
他不知道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猜测,爸爸就阴着脸,站在桌边,问他:“你刚出去干嘛了?”
“买东西。”他小声道。
“买东西要这么久?”见池一不说实话,他暴怒之中抄起啤酒瓶,大吼,“胡说!说实话!”
“是去买东西了。”
这是部分的实话。
“你去没去,在那个方向吗?”
“迷路了。”
“迷路,你怎么不迷路掉沟里淹死呢?”
这时他知道,那个人影一定是荀奶奶,她来告密了。
酒瓶挥舞,他闭上眼。
头破血流,这是可预见的未来。至于责骂,这不算是最吓人的恐吓。
此时一颗流星划过。
毛茸茸的灰色流星,横空出世,一口咬在爸爸手上,兔子的力气带着他向后绊倒。啤酒早洒在地上,地上很滑,他毫无防备,咚的一声。
是兔子救了他。
下一秒,渗出的血混在酒里,似乎冒着气泡。兔子不见了,不知道又窜到哪里去了。
他还没看清,妈妈钳住他的肩,让他转过身。她的手颤抖,不让他去看,把他按到了角落,说:“不要动!”
他像罚站一样面对交流僵直站着。他上学时从没罚过站,现在明白了罚站的感觉,不是对自己的羞耻,而是对身后嘈杂外界一无所知的恐慌。
打电话的机械声,陌生人进门的脚步声,焦急的责怪声,最后他们一起抬起来了什么,他猜是爸爸的身体。
“你在家好好待着。”
妈妈说对他说完,和很多人一起走了,地上只剩下水渍和酒渍。
他彻夜未眠,但日出时,还是睡着了。
转天中午,妈妈摇醒他,极憔悴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哪里?”他的视线中还是模糊的。
“你为什么去草地?是谁叫你过去?”
没有谁。没有为什么。
他说不出话。
为什么要出门呢?
每次出门都没有好结果的,明明出了门也没什么好事发生。明明自己见到兔子,也只会害了兔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像哑巴。
妈妈被他传染,也像一个哑巴一样走开了。
他以为她是去院子里了,但是他找过去时,发现她不在家里。
一连三天,她都没有回来。
刚开始,他啃着胡萝卜果腹,但是第三天,他实在饿得头晕,就去墙缝里,找妈妈留给他的零钱,他没有全部花完。
他把手伸进去,摸到了一把钥匙。
为什么?
钥匙很硬,他把它攥在手心里,如果他的手大,那这应该是一把小小的钥匙,但是他的手很小,所以钥匙硌得他很疼。
这是妈妈的那把铜钥匙。
痛感宣告着它实体的存在,妈妈把钥匙放进了墙缝里,那她怎么回来?
她没打算回来。
不可能。
他想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把它快速地塞回去,发现它没有那么好塞回去。
他把手指咯出一个个肉红色的凹陷,才把它塞回去。和钱完全不一样,抽出十块钱时,薄薄的纸币拿在手里,是那么轻飘飘。
是不是因为钥匙太厚,钱太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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