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橙色的城市路灯点亮整片黑夜。
海江市闹市区晚上九点,街头依旧熙攘。赶上周六,有许多加班的打工族会去夜市奖励自己。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排的少年,手机的白色荧光点亮他的面庞,他正盯着界面在发呆,像是在等人回消息。
还是个俊俏的小伙儿。
司机师傅颇为亲切的操着一口海江话问他:“小伙子,跟女朋友去吃夜宵啊?”
时湛先是愣了下,才抬头从后视镜中跟师傅对视。僵硬的笑了声:“和同学,没女朋友。”
“这样啊,看着你年级也不大。”师傅问,“今年上高中?”
时湛说:“高二了。”
随即他也熄灭了晃眼的手机屏幕,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海江市的司机都这样,喜欢唠嗑。不管是本地人外地人都一样。
时湛是在海江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海江话听来亲切,可是却不大会说。他爷爷奶奶是医学界知识分子,常年教书,基本都是普通话,时修宴自然也不经常说。至于妈妈,也许本就不属于这片土地。
翡翠嘉禾离星华路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晚高峰也早就过去,很快就到了。时湛礼貌的和司机师傅说了再见就下了车。
星华路是北江区较为繁华的街道,不过它的繁华之处在于美食。各式各样,挑都挑不过来。
以至于在晚上九点半,还是人潮汹涌。不少他们同龄一样的人选择出来聚会,也有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出来喝酒撸串,洗去疲惫。
时湛站在路口下车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片人间烟火,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时少爷用手揣在冲锋衣的口袋自顾不暇的踏上这条路,他认识段之途说的那家店,离路口不远,也就走一百米。
烧烤店规模很大,颇有创意的做成了一艘船的形状。包括室内也一样,没有单间,大堂全部都是船中座位的模样,每桌旁边都有个摆舵。最中央是舞台,正有人在唱歌。
时湛一进门,前台服务生便热情接待他:“先生,请问您一位吗?”
从小到大都一样,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湛就不会出来吃饭了。
但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小时候软磨硬泡,长大了先斩后奏,定好了位子,凌准就一定会陪他出来。
这次不是。
时湛被舞台上葬爱rap的声音扰的不禁皱眉,放大音量说:“有人定了,姓段。”
“好的,段先生是吧?”服务生翻看账单,“他们在067号,这边,我带您过去。”
时湛不想开口,点了点头跟上服务生。中途向下拉了拉被自己系到下巴的拉链,有一种终于喘上来气的感觉。
067号离舞台很远,时湛穿了一身黑,在人群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特邀来演出的的明星,还没走到就率先被认了出来。
段之途朝他一招手:“少爷!可算来了。”
服务生临走之前问他们:“先生,请问需要加什么酒水吗?”
段之途嬉皮笑脸的指着时湛说:“给他加一提啤酒!”
时湛骂了他句“滚”,随后解释:“白水就行。”
服务生把自己周到的行为展现的淋漓尽致:“请问是要冰镇的还是常温的还是热的呢?”
时湛先是犹豫了几秒,然后告诉他:“冰的。”
“不是,这天儿你喝个水还至于喝冰的?”段之途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诶,凌准怎么没来?”
时湛打眼一看,段之途,宁栀亦,魏孟泽,程执居然也在。宁栀亦旁边还坐了一个女生,看上去很眼熟。
不过时湛几乎就是扫了一眼,没细看。反倒是看了眼桌上,连盘辣菜都没有,烧烤上都没洒辣椒。一桌子人喝的都是花茶,还是温热的。
时湛没有回答段之途的问题,打趣道:“连盘辣菜都没有啊?今天转性了?”
“好家伙,别提吃辣的了。你是真强。”魏孟泽揽着程执说,“我俩吐了一上午,就差瘫痪了,今天能出来都是奇迹,饶了我们吧。你怎么就一点事没有呢?还能喝冰水?”
段之途撸着串说:“可不吗,时少爷是啥?酒神啊!早晨我给他打电话,人家还是清爽精神。你信不信,他还能给你再炫一场。”
时湛懒得理他:“既然都起不来了,那是谁攒的局?出来渡劫?”
一桌人暂时没人说话。几秒之后宁栀亦挽着身边女孩开口:“我叫他们出来的。”
段之途咽下去羊肉马上帮着自己女朋友接话:“还没给你介绍,栀子旁边的姑娘,周晚颐。文科班的大神。”
周晚颐。
时湛觉得自己的记忆突然被接轨,就是年级大榜上和凌准并列的女生。
只不过她是理科榜旁边的文科大榜上的第一名。
时湛礼貌的朝她点点头。
“不是,话说哪儿去了?”半天没张嘴的程执开口,“今天出来,除了你们那个什么舞的事儿,是想商量商量接力赛的计划。凌准怎么没来?”
时湛自知一出来怎么也躲不过凌准这个高人气男神的话题,喝了口冰水,张嘴就来胡诌:“他喝多了。”
“啊?喝多了?”程执疑惑的声音宛如二百五,“准哥酒量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两口就他妈多了?”
这话说了,一桌子人,不管和凌准熟不熟大抵都没人相信。
段之途深邃的看了时湛一眼,捕捉到他不自然的表情。随后看了眼自己手机上刚刚发来的信息,动动手,又点了点屏幕。
时湛没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冰水。燥热气氛,他恨自己还是冷静不下来。
宁栀亦一看冷场,赶紧插话道:“对了,晚颐是我们的舞蹈指导。时湛,你以前没跳过舞,这次就她来指导咱们,还有咱们班另外三个女生。”
时湛很无语:“........嗯,谢谢。”
他猛的怼了一下段之途一直在回消息的手,咬牙切齿的低声质问:“你昨天怎么答应老子的?”
段之途迷之微笑:“放心吧,就这一桌人知道。”
时湛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不能告诉凌准。”
时湛一口冰水差点喷在桌子上,又本能的咽了回去,现在被冰凉的雾气直冲咽喉,呛的直不起身,埋在膝盖上不停咳嗽。
段之途动手给他顺了顺后背,有一种计划得逞的快感。
时湛此刻干脆希望自己直接被呛死好了,大家都知道,他要跳女团舞。
而且是全都知道要瞒着凌准跳女团舞。
这他妈难道是什么可歌可泣的惊喜求婚计划吗?
时湛咳的眼角发红,连眼睫都被眼泪打得有些湿润。缓过劲儿一抬头,就见他的冰水被撤走,换来成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段之途小声在他耳边说:“胃不舒服还装逼?就你这尿性,多少年也改不了啊。”
时湛被眼下的热气熏的发晕。
他怎么知道的?
段之途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看我干什么?”
时湛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回想段之途刚才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宁栀亦也就在身边。
一定是吧。
其实倔强的小少爷自己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但他偏偏要听段之途证实他的想法。
结果段之途心不在焉的说:“我猜的。”
时湛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
喝了一大杯冰水也没能浇灭。
现在却突然灭了。
也不是没人关心他,只是不是凌准了。
时湛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那你猜的还挺准的。”
也许是喝了一口白酒,又冰水的缘故,他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胃里突然泛疼。
“少爷,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吗?”
时湛看着自己手里的牛奶,没头绪的接话:“怎么回事。”
“这是情绪病。“段之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时湛的肩膀,感慨道,“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谢谢你。”时湛说,“我没有。”
他今天没什么心思聊天聊战术,更没心思学跳舞。没呆多会儿就起身回家了。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少爷竟然还有些过意不去:“067号消费多少?”
正打瞌睡的服务生被突然到退回来的时湛吓了一跳:“呃,您好先生,520元。”
“........”
时湛不自然的说了声:“扫过去了。”
回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被闹市包围,时湛突然又觉得冷了。
他顺手把拉链拉回去,望着身边成群结队的人们。
在温室中待惯了的小孩,就像是突然被丢进冷水中。措手不及,也无能为力。
时湛一点也不留恋这街头,从手机软件中打了辆车,火速回了家。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明显变少了,司机似乎是疲劳驾驶,全程没和时湛交流任何话。
一路绿灯,比去的时候还快,没多久就到了翡翠嘉禾的大门口。
他突然有点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十点四十。
这个时间凌准估计没睡,说不好在看书。
应该是不会遇到的。
时少爷一路失落的低着头,像走丢的小狗一样,散步似的回了自己家的片区。
时湛好像是特别想要躲避开什么一样,全程低着头路过了凌家门口。好不容易要到自己家门前了,身后突然响起了人声。
“又喝酒去了?”
时湛倏地怔在原地,思量几秒,还是不敢回头。
他怕自己看见凌准那双眼睛,就又要沦陷一般,推翻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他又觉得自己是活该,明明是渴望那些关心和特别的,却又止不住的躲避。
“没有,没喝。”时湛背对着他,语气中夹带着丝毫颤抖,“喝的牛奶。”
身后凌准有几秒没出声,时湛一秒一秒的计时,他告诉自己,默数到十,再没声音,自己就走人。
第十一秒,时湛没动。
“你冷?”
时湛察觉不到自己微乎其微的颤音,却能被凌准精确的捕捉。他也不知道凌准为什么这么问,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他想抱他。
时湛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委屈,哪怕是被屈作玉为难的那天,他也可以把话全都烂在肚子里。
明明现在凌准已经不再关心自己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时湛悄悄地深呼吸,努力又简洁的回答他:“不冷。”
如果时湛愿意回头,那他就会看到,凌准今晚披的是和他一样的冲锋衣,里面是和他内搭同款的T恤,只不过是白色。
凌准像是没看见一样,没再留下任何话。转身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先是脚步声,再是打开大门的声音......最后是密码门关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戳着时湛的心窝。
本章含准量极低,之后会补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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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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