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镜花水月云萝虚情,乐极生哀明烛断肠

明烛将云萝放在床上,替她擦药。

药才沾到脸颊,云萝便疼得蹙眉偏过头。

其实这点被叶片划出的伤根本不算什么。可她打小就被苍羽惯坏了,除了栽在鸳鸯手里那次,她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而现在这副身体又十分细皮嫩肉,故而一点小伤都显得格外醒目。

明烛放下手中的药,在她身上挥手一扫,云萝浑身的伤口瞬间消失不见,连扭到的脚都治好了。

他本想故意晾她一刻钟再疗愈,好叫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可他没办法看她吃一丝一毫的苦,受一点一滴的痛。

她皱一下眉,他就恨不得立刻杀了自己。

今日之事实实在在都是他的错。

他轻声安慰道:“是我错了,是我的错,吓到你了,还害你受伤……”

他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锤,“你打我吧,是我不好。”

云萝收回手,别过头不去看他。

这个人喜怒无常,多半有病。

明烛歪着身子探过去,云萝对上那双红眼睛,她又转身向另一边,明烛又跟过来。

循环往复。

云萝不耐烦,眉头轻蹙,一把扯过身后的被子蒙住自己。

这下终于消停。

被里子一片茜红,上头的喜鹊登梅暗纹在幽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被沿忽而掀开一条缝,一束光亮从外面切进来,喜鹊和梅花翩跹浮动。

没等它们荡漾第二下,就被一道宽大的身影挡住。

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内,更加昏暗幽深。

他的呼吸自上而下喷洒在她面颊上,痒痒的,还很烫。

云萝伸手推他。

他一动不动,无声地看着她。

紧捂的被子全是他的气息,云萝挣扎着要出去,伸手就要抓被角。

将要抓住的那一刻,她整个手背都被他的掌心覆盖压制住。

他的脸离她很近,呼吸有些急。

滚热的风吹到她眼睛里,云萝不适地眨眨眼,她垂下眼睫,一根根鸦羽在他一下下的呼气中颤动。

“看着我。”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面对着他。

云萝只能看着他,见他也只是静静看她,并没有先前的冒犯之意,便也心无芥蒂,睁着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同他抬杠怄气似的争个高低。

被子里的空气稀薄,暖和地让人发困,云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明烛见她眼皮一阖一开,一阖一开,如蝶翅般的睫铺展在粉白的下睑,没再掀开。

竟是睡过去了。

明烛睁了睁眼,先是讶异,后是失笑。

胆子还真是大。

他当然不想她怕她,可她这样全然不怕他,仿佛没把他当成个男人一样。

罢了,她如今的心智还年幼,自然不知道他的危险。

总有一日,她会知道,他很危险!

这样一想,明烛的心情云开雾散,待云萝睡熟,他才慢慢起身下床,替她盖好被子。

云萝没睡多久,醒来便见明烛坐在床下台阶上,正含笑看她。

云萝支着身子坐起,面带愠色。

明烛翻身坐到床榻上,安抚她道:“别生气了,是为夫不好。”

云萝眸中流光转盼,问他:“你真是我夫君?”

我是。”明烛一脸坚定,他握住云萝的手,“我从生到死,从死到生都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云萝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做人夫君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你曾经跟我说过,是干净,身心俱洁。”

明烛下巴微微昂起,十分倨傲,“我很干净!”

“这点你做得很好。”云萝打量眼他身上的衣着打扮,整洁且赏心悦目,“不过这只是最低要求,若是要当贤夫,那就要贤惠。”

云萝旋即兴师问罪:“可你把我的东西给抢走了,一点都不贤惠!”

明烛反驳道:“我还不够贤惠吗?再贤惠恐怕就要变成王八了。”

云萝道:“你看,你现在就在顶嘴。”

明烛当即就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不敢再说半句话。

云萝又道:“再说当王八有什么不好,还长寿呢。”

明烛抿了抿唇,有苦说不出。

“还给我吧。”云萝伸出一只手掌,“贤夫。”

明烛幽幽道:“东西我会还给你的,但要等七日之后。”

云萝问:“为何要等七日之后?”

明烛道:“你留下来多陪我几天。”

云萝闻言,想到上次碎片补在天机镜上没多久,她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那便也不难猜出:在原先的世界触碰到天机镜碎片,会来到这里;而在这里,需要将碎片补到天机镜上,才可以出去,否则,她会一直被困在此处。

正因此,明烛才会把天机镜和碎片都藏起来。

他言语直白,仿佛并没有打算向她隐瞒此事。

既然是这样,那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在此停留几日也好,这里还有关于她身世的诸多疑云。

“七天太久了,三天。”

云萝答应过苍羽要早点醒来,不想他担心。

见她态度坚决,明烛只得答应。

三天也好,能同她相处三天,也是莫大欢喜。

明烛殷勤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云萝并没觉得饿,转念想到什么,问他:“上次我来这里吃的饭也是你做的?”

明烛道:“当然,你的衣食住行,我怎会假手于人。”

上次只顾着灌醉他,她忽略了一件事:那桌菜的口味简直同师兄做的别无二致。

云萝抬眸看着他这张与师兄相似的脸,疑心大作。

他到底跟师兄是什么关系。

云萝不动声色道:“你也别忙了,画舫里不是还有很多菜吗,不吃扔了也怪可惜的,我饿了会去吃的,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明烛闻言甚是感动,“你关心我,我不累。”

云萝眉尖一挑,随即,她的手被他握住。

“走,咱们出去逛逛。”

云萝被他拉到床边,看他俯身为她穿上鞋子。

走到外间,云萝停住脚步,目光盯着那排螺钿柜。

难怪她见金梦燃扇子上的青鸟画眼熟,原来是在这儿见过。

明烛转身见她看着柜门上嵌的青鸟发呆,不知她能否想起什么。

“喜欢吗?这是我专门叫人做的,寓意我们夫妇二人比翼双飞,永不分离。”

云萝指着青鸟旁长翅膀的龙问:“这只是你?”

明烛道:“算是我的真身之一。”

云萝转头看向他,“你有很多真身?”

明烛嗯了一声,“也不算很多。”

“那这只青鸟是我吗?”

明烛笑道:“当然。”

“我是个鸟?”

云萝无法接受,她指着自己,似是问他,又似自言自语。

当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得知自己是个鸟,这让她怎么能轻易接受。

明烛握紧她的手,“这也只是你的真身中的其一,你是神女,自然有万千形态。”

云萝抓住他的手臂,问道:“那你跟我说说,我还有什么形态,我以前又是怎样的,为什么现在成了个凡人?”

为什么变成凡人,明烛的笑凝结在脸上。心中百感交集,嘴却上了锁,他缄口不言。

“你怎么不说话?”

云萝踩着他的鞋子,踮起脚尖,昂起头,满眼期待地盯着他。

她这样近,他一低头就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明烛按住狂跳的心,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云萝抬手晃了晃让他回神,“你不想告诉我吗?”

明烛道:“我不想骗你。”

云萝笑眼明亮,“那你就同我讲真话。”

明烛摇头,“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笑靥霎时叫怒气冲得烟消云散,云萝推他一把,从他脚上跳下来,一脸的不高兴。

明烛身影落寞,垂着头,又偷偷抬眸看她一眼,还是要解释一下,说道:“是你命我不要跟你说这些的。”

云萝仍是一脸不快,只当是他的推脱之词,“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命令?”

明烛道:“是长大后的你这样命令我的,你现在还小,当然不知道以后的事。”

这话,说者饶舌,听者费脑。

云萝静心一想,已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那我现在命令你,你不要听那个大我的话,听我这个小我的话,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烛摇头,表示拒绝。

“哼!”云萝抱着胳膊,交叉放在胸前,偏头生气。

一只温热的大手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乖,你早晚会知道的。”

云萝转过头,气呼呼地睨他,“我就要现在知道!”

明烛和颜悦色,“不行,我要听我夫人的话。”

云萝怒道:“我难道不是你夫人吗?!”

话音未落,云萝见明烛笑得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

他先踉跄一步,醉酒一般,然后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当然是!”明烛乐不可极。

云萝见他这样笑,不由愣了愣神。

他满头白发,赤眼黑眉,这一笑宛若大雪中的焦骨牡丹,刹那争妍盛开,绚烂至极,美得惊心动魄。

确实惊心动魄,云萝凌空蹬蹬腿儿。

他实在是将她抱的太高了,几乎举在半空。

云萝抓紧他的手臂。

“先放我下来。”

明烛听话地将她放下。

云萝两脚着地,一下子有了脚踏实地的安稳,又开始同他理论。

“既然你承认你是我的夫君,你就该听我的话,快点告诉我!”

明烛乐陶陶,他恨不得把她想要的一切都堆到她面前。

“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唯独关于这件事,我先前承诺过你不能说,况且我有自己的私心,不会同你说的。”

云萝气极,冷嘲热讽道:“难怪你夫人不喜欢你!”

明烛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他瞳仁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迸裂,似水光似火焰,浓烈地要淹没一切,燃烧一切。

他兀地笑出声,尖锐危险,幽深如海的目光紧紧围绕住她,她是知道刀子扎在哪里最疼的。

云萝终于知道害怕,她的四肢百骸落霜一般的冷,艰难挪动着脚步后退。

明烛一把将她拽去。

“不喜欢我?”他笑着,每个字都咬得沉重。

明烛一只手用力箍紧她,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鲜血淋漓。

“不喜欢我?”

他的嗓音哑到好似吞刀泣血。

“那又怎样,你不还是在我身边吗?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你以为你救得了他吗?”

血滴滴答答砸到地上,他掌心中的天机镜碎片碎作粉末,漫天飞雪。

这只带血的手也紧紧箍住她,鲜血浸透她的衣衫。

“说,你喜欢我,你爱我。”

一滴热泪砸落在云萝肩头。

明烛闭了闭眼。

“求你再骗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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