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特别喜欢整数，总认为整数年一定比起其他年份更有意义，三十年、六十年、一百年，越是大的整数就一定越重要。
实际上，时间本身是没有衡量尺度的，现在推行的衡量尺度——年份——不过是人类自顾自决定的记录方式，并不为时间本身所认可。
所以整数的唯一的意义就是——人们觉得它很重要。
永宁城市大学百年校庆，是这座知名学府近几年最重要的事，中学部当然也要参加。与其他年级还要参加各种文艺汇演、运动会相比，高三年级只需要参加合唱表演已经是很简单的事了。
江流沉吟一番：“你们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老师，我觉得咱班肯定没人参加。”
作为班级的苦力工，没有人比蔺琳琳更懂他们班的同学有多么不积极，不过说实在，作为一个被流放的“弃养”班，就算想积极起来也不容易。
“像每周的黑板报，我都动员过无数次了，但都没人参与……除了关红儿愿意帮忙……所以老师，你说合唱队起码得二十个人吧？咱们班不太可能有那么多同学愿意参加……”
蔺琳琳想把话尽量说得委婉，毕竟她们不能再吓走一个班主任了。
“嗯，你先问问同学们吧。”
“好的，老师，那我先问问。”
白客舟却在此时插话：“或者你知道你们班里有谁唱歌的比较好么？唱歌这事我懂啊，其实合唱并不一定需要那么多人，最重要的就是领唱的人要唱的音准、好听、solo的那几句要拿高分，这个稳了，其他的都不难。”
白客舟摊手，一脸“没有人比我更懂唱歌”的表情。
江流含笑看着他一眼，眼神意思很明白：你小子刚刚还在说没人比你更懂做梦。
这是永宁“懂王”吗？
蔺琳琳想了想，犹豫回答道：“咱们班里还真有一个唱歌很特别的同学，听说他初中的时候拿过永宁市少儿唱歌比赛的第一名，曾经是小天鹅艺术团的。我在分班前就和这位同学是一个班，他在高一的元旦联欢会上还表演过唱歌……确实唱的特别好听。”
“那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你看，不是就正好解决了吗？”白客舟笑眯眯道，“江老师，我也可以来帮忙排练的，咳咳，我唱歌也不错啊。”
“但是……”蔺琳琳目光有些躲闪。
江流：“怎么了？”
“嗯……这位同学后来就不再唱歌了了，班级活动也不太参加，而且他是走读生，晚上可能不方便留下来排练。”
永宁附中不是寄宿制学校，虽有学生宿舍，但是学生们是可以自由选择住校或者走读。一般外地考来的学生会选择住校，而本地家离学校比较近的都会选择走读，比如关红儿就是如此。
“而且吧，他家离咱们学校特别远，来一趟得一个半小时，我听人说他都是每天早上4点起床，晚上11点才能到家……他这么辛苦，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他放学留下来排练啊。”
“等一下。”白客舟心直口快，“既然他家离得这么远，为什么不干脆住校呢？我记得中学部的住宿费并不贵，如果家庭贫困是可以申请减免住宿费的。”
“这……我不太好说……因为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蔺琳琳突然面露非常尴尬的神色，她瞟了几眼白客舟，又看向江流，就好像是有什么话不能在白客舟面前说似的。
江流点了点头：“把这位同学名字告诉我，下周班会我们再商量。”
“好的，那老师下周见！”
蔺琳琳指了指班级花名册上的一个男生名字，然后就走出办公室的门。
白客舟打趣道：“哟，您还知道什么是‘班会’呢？”
江流淡淡一笑：“我现在知道可不少了。”
她顿了顿，道，“你是对面大学的学生，是吗？”
“对啊。”
“所以，理论上，我也是你的老师，是吗？”
怎么啦？
这是突然要和他讲究起辈份问题了吗？
白客舟突然警觉。
他是永宁城市大学的学生，她是宁大附中的老师，虽然不是一个教学部，真要讲究起来，江流是老师，白客舟是学生，他俩之间还真有辈份问题。
白客舟虽然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那……那不是为了套近乎么？要是江流真的要和他摆起什么师生伦理关系……不知为何，白客舟打从心里不太愿意这样。
“那不能这么说，咱们两个是同生死、共患难，有情义在，在学校可以论师生关系，不在学校，那就是朋友关系啊！你刚刚可是答应我做朋友了，姐姐，江老师，你可不能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给我摆长辈的架子，这样做人太没道德了。”白客舟控诉道。
江流无辜道：“可我不是人。”
对……您确实不是人。
“难道，你们做妖的就不讲道德了吗？”
“不讲。”江流微微一笑，“道德，是弱者制造出来，用来约束强者的，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你不觉得，活在世间，自己给自己画一条线，然后再命令自己不要走出这条线，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吗？”
江流的语气很轻，轻得好像在白客舟耳边呢喃一般。
可白客舟的心率直接狂飙一百八！内心警铃大作！
这是什么？
这是反社会发言！是纯反派发言！
这是江流在宣告她不会遵守人类社会的基本道德而行事的犯罪发言！
白客舟敢说，朝阳就是这么想的，才会轻易踏出了那一条线，江流可不能行差踏错，走了朝阳的后路。
白客舟立刻拿起了桌上的政治课本，一脸严肃地问：“您读完这本书了吗？您翻开第十章《文化建设的中心环节》，您看看这一节标题叫什么？”
他指着书，一字一字念道：“加，强，思，想，道，德，建，设。您——宁大附中高三文科二班班主任兼政治课老师，请问，您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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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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