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芙其实没太听清许从光说的话，字太多了，她脑袋昏昏沉沉，接收不了太多信息。
她只记得许从光的后背很宽很温热，她像块湿了水的香皂，许从光走两步她就往下滑两寸，回家的路并不远，许从光却背着她走了很久。
接下来的两天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聚在朱蕴家里，鲈鱼提了嘴想下乡去看尤芙外婆，尤芙婉拒了，乡下是真的不方便，鲈鱼虽然口嗨无所谓，但尤芙知道，真去了估计不到半天鲈鱼就会无聊到崩溃。
有了第一晚的醉酒体验，后面两天他们都没怎么碰过酒，不过无济于事了，祝礼还是没能保住他的偶像包袱，玩了这么几天，他头上的偶像光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从光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很多玩笑话鲈鱼他们只敢和祝礼开，一聊到许从光，他的话总是很少，能一个语气词解决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不过他们也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细节，比如鲈鱼和尤芙唠嗑的时候，只要一提到棒槌，许从光就会不高兴；再比如玩格斗或者派对游戏的时候，许从光总是万年倒一。
乍一看，他像朵可触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可在尤芙面前，他又好像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有情绪，会吃醋，游戏玩得很菜的男朋友。
每次鲈鱼来，尤芙都觉得时间的流速变得很快，三天一晃眼就过去了，送鲈鱼他们到车站的时候，尤芙还有些恍惚，总觉得他们好像才刚来没多久。
临近傍晚，等鲈鱼他们进了站，尤芙重新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想到明天一早许从光就要去湖市，她的心情有些郁悒。
想了想，她提议道：“许从光，我明早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许从光将车驶入车流，思考了下，拒绝了：“不用。”
尤芙嘟哝：“为什么？你不是让我练车嘛。”
“回去你一个人开我不放心。”
“噢。”听他这么说，尤芙也对自己目前的驾驶经验没有太大把握，她打消了念头转而问，“那你准备怎么去？打车吗？”
“嗯。”许从光朝她瞥了一眼，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低落，他眸光转了下，临时改了主意，“早高峰打车可能会有点堵，还是坐地铁吧，陪我一起？”
“好，坐地铁的话那我们得起早一点，你是十点半的飞机，我算算啊，那我们差不多七点就得出门，哦对，我先定个闹钟，六点半怎么样？半小时洗漱应该来得及，早饭你就别做了，我们去机场吃麦当当吧。”
红灯的间隙，许从光扭头看她正在手机上设闹钟，设完一抬眼，她脸上的失落没了，眉梢难得有了神采。
许从光的心口仿佛被钝器碾了一下，他不想走，他舍不得和她分开，一天都不行。
可他还有很多事必须要去做。
“对了，你行李收拾好了吗？”尤芙放了手机，看向他。
“没。”
“那等会儿到家我帮你一起收拾？”
“好。”
“许从光，你话怎么这么少。”尤芙忽然嘀咕。
许从光顿了下：“我话很少？”
“对呀，鲈鱼他们都说你惜字如金，你看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一共才回答两个字。”尤芙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许从光观察着路况，漫不经心地道：“那你重新问。”
“嗯？”尤芙呆了呆，紧接着复述了遍，“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报告老板，还没。”
“噗哈哈。”尤芙没忍住笑出了声，许从光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有点搞笑。她清清嗓，又问：“等会儿到家我帮你一起收拾？”
“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尤芙乐得肚子疼，她舔舔嘴巴，趁许从光不注意，加了个其他问题：“许从光，你对我真的是一见钟情吗？”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许从光的预料，他愣了下神，随后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尤芙不解。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只是单纯觉得你很白净很自然，给我的感觉和我认识的那些女生不太一样。”他依旧观察着路况，但眸色深了许多，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画面，他的眼尾带着柔和的笑，“祝礼其实形容得有点夸张，当时我只跟他说了我不打算换别的房子，他问为什么，我说房东看起来人很好，应该能住得很舒心。”
“那时候我没想要和你产生太深的交集，你可能不觉得，我其实是个很被动的人。”
尤芙微微张嘴“噢”了一声。
仔细想想还真是，印象里，许从光正式住进她家后从没主动和她说过一次话，反而是她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堵墙。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嗯……你喜欢我的？”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又是一个红灯，许从光抓着方向盘，思绪绵长，声线低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早上我下班回去，你突然从卧室冲出来，说你以为家里进小偷了。”
“啊，我记得。”那么抓马的场景她怎么可能忘，“当时我还有点不适应家里多了个人，听到开门声一不小心应激了。”
“嗯，那天你真的很可爱。”
他毫无铺垫地说出了这句话，听得尤芙心跳陡然加快。
撩人不自知，说的就是许从光。
“就因为可爱，你就喜欢我了？”她咕哝了一嘴。
“老板，在遇到你之前我没喜欢过别人。”他语气有些无奈。
尤芙一脸懵：“啊，这和我们现在聊的有什么关系么。”
黄灯闪烁，许从光转动方向盘，解释道：“所以，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还有点搞笑，根本看不出你的真实年纪。有的时候，我觉得祝礼那个刚上小学的侄女都比你老成。”
尤芙：“……”
车子驶上宽阔的道路，周围车流稀疏，道路两旁树木繁茂，火红的余晖从枝丫罅隙穿透而过，投落一大片明艳的色彩。
短暂安静了几分钟后，许从光才继续开口：“虽然祝礼一直强调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只是想顺其自然地和你相处，也许时机到了我还是会告诉你我的心意，但那和一见钟情不一样。”
“硬要说的话，真正让我意识到想要多了解你一点的契机，应该是那天，你说你吃到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早餐。那一瞬间我忽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想和你一起吃饭，想看你满足的笑容，想听你夸我做的饭好吃，慢慢的，想听你聊别的，你的工作，你的家人，想和你待得更久一些。”
如尤芙所愿，许从光的话变多了很多，可尤芙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心跳混在钢琴的乐声里，一下一下，紧凑得像在敲鼓。
“你呢？”默了会儿，许从光淡淡地问了句，“陌生网友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把这一茬给提起来了。刚刚的浪漫突然之间被尴尬替代，尤芙刮了下脸，一边回想一边说：“应该是，吃火锅那天。”
“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我也不知道。”尤芙目光垂落下来，“反正，我以前挺排斥跟异性单独相处的，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就没那种感觉。”
她把自己说得有点害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你比较有礼貌，还很有边界感，所以，嗯。”
许从光余光打量了她两秒，笑了笑，没再说话，专注地开着车。
第一次见到尤芙那天，他或许心动过，但他很清楚，片刻的心动说明不了什么，他虽然固执，却很少做没把握的选择，尤其在感情方面，他不想随便开始，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
直到他发现他的自持力被尤芙一点一点削减，他对尤芙的占有欲一寸一寸加深，见不到面他会想念，见到面他开始奢望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他知道，人生中有些风险是必须要冒的，哪怕可能性很小，也值得一试。
事实证明，他没有选错。
……
进入主城区，晚高峰的车流涌了进来，他们的车在离小区只有一条街的路口堵了好几分钟，这几分钟时间，尤芙在网购软件上翻看数码产品，许从光看了眼她的屏幕，问她：“想买相机？”
“嗯，想买一台拍你的现场。”尤芙说。
“我家有。”许从光跟着车流艰难动着，“你可以直接带回来用。”
尤芙手指顿了下，摇了摇头：“我想自己买，我不是跟你见外，我只是想买一台属于我自己的相机。”
许从光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想法，点头道：“好，如果不知道该买哪种，你可以问问祝礼，他对这方面比较有研究。”
“嗯，好。”
熬过最堵的窄路，之后便通畅无阻，很快车子开进了小区停车场。
从停车场往家走的路上，碰巧遇到出来扔垃圾的老张，老张一眼看到两小孩牵着的手，嗤笑了一声，打趣道：“小尤芙啊，你跟你这位好朋友是不是太亲密了点儿，怎么小手都拉上了？”
“……”手指被某人用力捏了下，尤芙心虚得都快冒冷汗了，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说，“哎呀，他不仅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男朋友啦，老张你大晚上的出来干嘛呢？”
“这才六点半，怎么就大晚上了？”老张一脸“我早看出你俩不对劲”的表情继续逗她，“你说我出来干嘛，我难不成拎着个垃圾袋搁这儿逛大街？”
尤芙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果断结束了话题：“啊哈哈也是，那不打扰您老人家扔垃圾了，我们先走啦，拜拜老张。”
回家的这段路静得出奇，就连平时叫嚣不停的小虫都安安静静。
尤芙想找点话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被某人紧紧牵着，细汗黏在皮肤上，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乱遭。
直到进了屋，许从光换好拖鞋，终于打破了沉默：“好朋友？”
三个字，像夹了冰块似的，吓得尤芙浑身一哆嗦。
她自知理亏，快速换了鞋迈着小碎步跟在许从光身后，殷切道：“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你别不开心。”
她语调软软的，带着鲜有的撒娇，许从光很少听她这样说话，像猫爪挠心似的，弄得他完全没有脾气。
虽说他本来就没生气，只是想借机逗逗某人罢了。
他走进房间，在某个尾随的人即将靠近时忽然转身。
毫无征兆的，尤芙一头撞了上去，同样毫无预兆的，她的额头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显然，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动作。
没等尤芙反应，许从光用力抱住了她，低低的，难分难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开心，一想到明天要和你分开就好难受。老板，为什么我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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