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从井口边缓过神来,呼吸逐渐平稳,她缓缓开口:“现在几点了?”
秦越珩抬手看表,“八点二十七。”
林觅点点头,像是抓住了什么念头:“这个时候,村子里的早餐店应该还有最后一波客人。走吧,我带你去,那家店东西很好吃。”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刻意的轻快,像是要摆脱井口的阴影。
秦越珩望了她一眼,神色不动:“好。”
两人沿着村道往前走。
泥路在晨光里泛着微湿的光,空气里混着青草和炊烟未起的寂静。
一路上,没有人影。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叫,更显得空旷。
林觅走得很快,脚步却有些急促,秦越珩则始终保持平稳的速度,神情冷静。
转过两条小巷,一间低矮的木屋出现在尽头,青瓦旧墙,门口挂着写着“早点”的褪色木牌。
林觅快步走上前,却见木门紧闭。她伸手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
“奇怪……”她低声说,“平时这时候该开着的。”
她望向四周,街道寂寥,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家动静。
秦越珩站在门口,眼神冷淡地扫过木牌与锁死的门:“看来今天不会开了。”
林觅愣在门前,手还停留在门框上,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整个村子,好像在刻意回避他们。
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默默收回了手。
街道静得异常,像是有人提前撤走了所有声息。
她突然有种错觉,如果此刻回头看,可能连来时的路也已经消失了。
就在这时,秦越珩眼角余光瞥到斜对面的一扇旧木窗。
那窗户缝隙间似乎闪过一丝灰暗的影子,像有人在屋里凝视他们。
可当他目光定睛望去时,窗缝已死寂无声,只剩风吹动的帘布轻轻摇晃。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收回。
林觅没察觉到他的细微停顿,还在低声喃喃:“为什么呢,这家店除了年三十前后休息两天,从来没有不开门的时候。”
林觅站在紧闭的门前怔了片刻,最终还是退后一步。
空气里只有风声,吹得木牌轻轻摇晃,发出嘎吱的响动。
秦越珩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饿不饿?车上有面包和水,你之前提醒我买的,还没动过,可以先垫一垫。”
林觅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倒是不饿。”
她的目光仍停在那扇紧锁的门上,眼神若有若无地飘远:“只是觉得,早餐店这种地方,消息最灵通。人来得多了,就什么都能听到。要是它不开,我们就少了个打听的机会。”
秦越珩微微颔首,没有多说,神情依旧冷静,只是把视线收回,扫过空无一人的道路。
风里带着湿润的气息,街道显得更空寂。
他心里却泛起一道细微的波澜。
按理说,八点半仍算早晨的热闹时分,就算在乡村,这样的早餐店应该是最不会断客的地方。可现在,不仅大门紧闭,连街上都不见人影。
秦越珩垂眼,神情仍旧淡漠,脑海里却飞快地过了一遍逻辑,要么是偶然,店主有急事,临时歇业;要么便是人为,有人刻意减少村子与外来者的交集,想把他们隔绝在信息之外。
林觅没有想得这么细。她只是站在原地,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荒凉。明明是白天,明明是应该热闹的时段,可这里的空荡与冷清,让她有种说不清的错觉,不是人没来,而是这些人看见他们,却故意避开了。
这股心思一闪而过,她自己都没敢细想,仿佛说出口就会更可怕。
街口的小卖铺就在早餐店不远处。
那是林觅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小卖部再往前走,就要到村口了,也是他们停车的地方。
秦越珩察觉到她脚步微微加快,似乎有意掩饰心底的不安。
小卖铺的卷帘门拉了一半,门口挂着“休息中”的纸牌。
晨光斜照过来,铁门反射出冷白的光。外面看去,柜台空空荡荡,像是真的没人。
林觅却停住了脚步,凝神望进去。
片刻,她低声道:“里面有人。”
秦越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在玻璃柜后方的昏暗里,有一抹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人正静静站着,却故意不应声。
林觅走上前去,抬手“咚咚咚”敲了几下铁门。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像是不耐烦的问话:“谁啊,这么早敲什么门?”
卷帘门缓缓抬起一点,老板娘的目光从缝隙中扫向外头,带着警惕。
她眯起眼,先是看了秦越珩一眼,随即落在林觅身上。
霎时间,她像被什么惊住了,愣了几秒才吐出一句话:“……林觅?”
林觅被她盯得心里发紧,却还是点了点头。
老板娘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拉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你……你不是死了么?”
话音一落,空气似乎骤然冷了半分。
林觅心头一震,指尖蜷起,却硬生生压住情绪:“你听谁说的?”
老板娘冷哼一声,似笑非笑:“还用谁说?人都没影儿了,消息早传遍了。你堂哥林超不信,硬说你还活着,非要去找……结果自己也没回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停了一拍,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阴影,像是怕触到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林觅咬着唇,呼吸骤然急促。堂哥的名字一下子让她心里掀起波澜,她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秦越珩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出声:“既然大家都认定她死了,那你现在见到活人,不吃惊吗?”
老板娘抬眼望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吃惊?呵……这地方什么怪事没见过。死了的人突然又回来,也不是头一桩。”
她说着,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多嘴,立刻收住,神情又变得冷漠。
“你们别问了。早点走吧。留在村子里……迟早出事。”
她说完,像是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惹祸上身,连忙要把卷帘门拉下去。
林觅下意识想再追问,却被秦越珩轻轻拉了拉袖子。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老板娘说“留不得”的时候,眼神无意间往祠堂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也是井的方向。
走出小卖铺,林觅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心里依旧紧绷。
刚才老板娘的话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底割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尖发白,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迟早出事”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村子里所有的真真假假的消息就这么被汇聚在这一条窄窄的街道上,这条街好窄又好宽,有限又无限。
秦越珩走在她身旁,步伐缓慢而沉稳,目光扫过四周空无一人的街巷。与林觅心底的紧张相比,他的呼吸均匀,神色平静,仿佛一个闯入静默异世界的旅人。
他轻声问:“你觉得她说的可信么?”
林觅摇摇头,声音低沉:“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她怕的不是我,甚至也不是井,如果只是井,村里人大多都避开,离得远远的就好,可总有人莫名无缘地去看,随后又莫名其妙的死去,这其中一定有不寻常的东西。”
秦越珩点点头,眉眼间带着理性的光:“你的感觉不无道理。人心生惧,便会将未知投射成危险。但我们要弄清,哪些是真实,哪些只是恐惧的影子,这些恐惧究竟来自何处,是偶然形成的约定俗成,像村里流传的传说那样自发延续,还是有人刻意利用,制造恐慌从中得利。”
林觅和秦越珩缓缓沿着空旷的小路走着,晨光透过屋檐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空气里依旧带着湿润的泥土味,街道空寂得像是被时间压缩。
“你说,是谁说我死了的,”林觅思绪微动,低声自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本来也不在村里长住,离开不是很正常嘛……怎么会有人散布这种消息?”
秦越珩侧头看她,眉眼微蹙,眼神理性而冷静:“这消息,不像是无意流出的。有人或许想让村子里都相信你已经死了,或者……有人在试探你。”
林觅心头一紧,脑海里浮现出堂哥林超的身影。消息里提到,他非要去找她。她与林超只是堂兄妹,关系一般,来往不多,要不是这次因为母亲去世……林超为何突然这般关心她的去向?他又去了哪里?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下意识扫过身旁秦越珩:“你说……会不会有人刻意操控这整个局面?让我陷入恐慌,再借机观察……”
秦越珩微微点头,目光越过林觅望向远方街道,声音平淡却不容忽视:“我们得弄清楚村里消息的来源,和谁在操作。先理清脉络,再判断下一步。恐惧可以被制造,但真相只能自己探寻。”
林觅握紧衣角,呼吸渐渐平稳,但心底仍翻涌着不安。
她看着旁边镇定自若的秦越珩,第一次意识到,秦越珩的存在,不是她的负担。
他像一根活着的锚,能够在未知的幽渊里稳住她的呼吸,让她在阴影与恐惧间不至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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