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门外的人还没敲门的时候，他就能靠妖族天生的妖力感知来人是谁。何年宇在他身边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类，所以一开始就要求他每次找自己都不必敲门。
长老们的意思是放弃江氏集团，让他慢慢适应不需要打理工作事物，所以手上没多少工作，只是不想融入人类生活，习惯性把自己锁在密闭空间里。
房门打开，女孩双手端着托盘，低着头，用手肘合上门，头发随意扎了低马尾，额前飘着几缕碎发，抬头看他时，抿着唇，大大的眼睛闪着光。
“江总，吃饭了。”
声音清甜舒服。
他站在落地窗前，视线跟随女孩的身影，“怎么是你？”
“何年宇突然有事，托我帮忙。”女孩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摆了摆手，轻舒一口气，像是因为完成了一项工作而放松。“快吃吧，据说冰煮羊肉很好吃。”
在人间生活的这两百多年里，他吃过不少五谷杂粮，却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因为妖力微弱，他们在人间苟活的妖族需要学习人类一日三餐维持生命，吃什么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听到她说好吃，突然特别想试一试。
他走向茶几，却见女孩走向房门，脚步不自觉变快。
“你吃过？”
不禁大脑便脱口而出的话。
又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女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回头看他，眼底闪过诧异，很快恢复平淡，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看起来有些疲惫，“吃过了，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就是太吵了，出来跑跑腿也挺好的。”
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房门，盯着托盘里的餐具，上面的菜式及陌生又熟悉，“很热闹吗？”
“热闹是热闹，就是太吵了，感觉耳膜都破了。江总，你应该不会喜欢。”女孩说。
她了解他吗，怎么能帮他断定喜不喜欢。
——
当地的酒后劲大，这群平时最多只喝啤酒发发疯的年轻人很快就败下阵，好在剩下一半的人还清醒着，把醉鬼搬搬抬抬清场之后接近十二点。
白青溪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自我要求严格的美姐在异乡的第一晚也醉得不省人事。
她洗完澡后那一了本散文集上楼找养鹿仙人。
就算美姐醉了，她也不想在酒气冲天的房间直播。
养鹿仙人：“白青溪，你要不要休息一晚呀，舟车劳顿的还要熬夜直播。”
把手机支架放在大理石茶几上，插上充电宝，点开直播软件，“你是仙人，我是仙人，不是普通人类，熬夜这个词用不上。”
净化能力增长后她确实精力充沛许多，晚饭时候的头痛这会早就消了，甚至不觉得困。
养鹿仙人就不一样，仙人一旦过于沉迷人类的五谷杂粮就会给仙体带来负担，他撑着头躺在沙发上，酒足饭饱后生出了困倦，眯着眼听白青溪絮絮叨叨。
“而且，这五天四晚的最后一晚要在沙漠度过，到时候没有信号也不能直播就当做休息啦。”
在仙界，养鹿仙人不属于积极上进的仙人，平时在仙界看到同僚努力他还要调侃两句。这次接任务下人间才难得认真起来，不过现在正迷糊着，老毛病显露：“你在这边直播净化邪梦，那个江岭在那边用妖力制造邪梦，就一墙之隔，干脆直接过去给他念故事，净化他得了。”
听到这话，白青溪想到送饭时江岭不对劲的表现，她反手把养鹿仙人的迷糊劲拍走，认真地问：“我问你，江岭在人间生活多久了？”
养鹿仙人坐起来揉揉被拍疼的肩膀，“他跟你一样在人间出生，大概有250岁了吧。”
也是两百多年了。
脑海中浮现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脸上的神情。
那种神情她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后来在自己的脸上出现过。疏离、孤单、还有渴望。
第二天， 白青溪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
四周贴了繁华花纹的墙纸，实木雕花的柜子椅子，电视机显示屏镜像照出她一个人坐在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依旧是昨晚的米色短袖睡衣，头发凌乱。床边整齐摆放着她特地从家里带来的粉色拖鞋。
打开卧室门，看到养鹿仙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却小到听不见，茶几上摆了些薄饼之类的食物。察觉到动静他偏头看她，“早呀，是不是吵醒你了，这些早餐是我从酒店的餐厅拿的。”
白青溪发现这位仙人笑的时候像是在展示牙齿一样，配上他中二的样子，确实像个脑子不灵光的。
走到茶几弯腰拿起手机，早上8点，公司群的消息显示99 ，一看是昨天到凌晨的，内容无非是关于这次旅游的。
有路上的照片、吃饭的照片、同事们的瞎聊......最后的聊天记录的时间停留到3点。
看来大家都没起床。
退出群聊看到方亮亮的消息，是昨晚发的几张合照，有的照片是她跟她们的合照，有些是养鹿仙人和其他人的合照以及抓拍的丑照。
她划拉划拉几下看完之后放下手机，看了眼养鹿仙人问到：“我怎么睡里面了？”
昨晚她正常直播念书，不到十分钟，在沙发打瞌睡的养鹿仙人撑不住睡熟了，为了不被他的鼾声打扰，她特地转了个方向，后来不知道几点，她撑不住了点了下播，趴在茶几上睡。
“哦，我醒来看你睡得辛苦，就把你挪到床上了。”养鹿仙人拿起黑色的遥控器，加大音量，看了她一眼，又解释到，“你放心，我把你挪到床上之后就一直待在客厅，没有进去。”
见他慌张的样子，逗得她有些想笑。
仙人不都是清心寡欲的嘛，怎么还难为情起来了。他们一仙一兽的待在一间屋子里也不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将近一个月，除了雇佣关系更像是朋友一样。
吐出嘴里的泡沫，又漱了几口清水后，用手掌接了两捧清水往脸上冲，从旁边抽出几张纸巾把脸上的水擦干。
象牙色的皮肤干净无暇，是人类花季少女的状态。虽然她没有仙人的法力，净化能力却让她的状态比解封能力之前还要好。
人类只有百年寿命，她不记得自己接触了多少人类。按照计划，过不了几年，她又要离开这批人类，去另一座城市，重新接触另一批。
时间流逝，不管是她接触过的人类，还是接触过她的人类，都会将彼此忘记。
她在人间对于人类的意义就是不断被遗忘和不断遗忘。
似乎回到仙界生活，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行政在群里发布了九点集合的通知。
白青溪吃了早餐之后跟养鹿仙人继续看了会儿电视，八点多的时候才准备下楼换衣服。
结果一开门久撞见江岭，又是一身黑衣，刚从楼下上来。
白青溪愣了下，突然热情地打招呼：“早呀，江总，这么早是去晨练了吗，真好，很健康的生活习惯。”
不像谄媚也不像拍马屁，就是那种很真诚的热情。
江岭站在原地，眯着眼看她，欲言又止，而后移开视线径直走向5001，进去后迅速关上房门。
她收起热情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真佩服自己的演技。
她敲门没多久，美姐就把门打开。
“白青溪，你昨晚谁那了？”
难得看到美姐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白青溪宽慰到，“在养鹿...我表弟房里睡了。”
“？”美姐散着头发穿着睡衣，房里弥漫着洗发露和沐浴露混合的香味。
白青溪把仙人住着豪华套间的事解释了一遍，这才打消她脸上怪异的神情。
“抱歉啊，接下来这几天我不会再喝酒了。”
从洗手间换了衣服出来，她不以为然说到：“喝呗，难得出来玩。有些事不干，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干了。”
美姐的长发已经全部盘起，看了她一眼，挖苦到：“我可没你悠闲。”
白青溪不明白有些人类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却要假装成熟。
今天的行程是在小镇上逛景点，感受历史文明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白天的时候这里的温度能到四十多度，但因为气候干旱，只要不在太阳下暴晒，人体体感的温度还算舒适。
白青溪见证了两百多年来人类的文明进程，但是在这些千万年的历史痕迹面前，仍觉得自己渺小。
这些不会说话的死物，在人类的记录下似乎有了生命。人类日复一日讲述他们的故事，他们静静听着，在岁月中感受人类的目光洗礼，被有温度的手抚摸。
孤单却不寂寞，真好。
她跟养鹿仙人落在众人后面，看向难得安静的仙人，小声问到：“喂，仙人，等到净化完邪梦妖族，如果豪华贵族鹿圏和顶级营养仙草实在卖不出去的话，我就跟你回仙界生活吧。”
“但是有个要求，鹿圈能不能自己改造成一间小屋子？”
“至于仙草...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研发什么仙草料理，比起直接吃草，好多了。”
养鹿仙人难以置信，憋住欣喜问到：“你不是不喜欢仙界吗，现在喜欢了？”
“想换个地方生活。”她抬起下巴，指着前面那一顿叽叽喳喳的人类，“人间太吵了，脑壳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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