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拐杖敲在木地板上，本就有些腐朽的实木出现一个浅浅的坑。江达佝偻着背，浑浊的双眼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房间里，“这公司不过是在人间的过家家游戏罢了，我们给他们创造财富，在弃了之前只不过是利用这些人类的情绪增长邪梦的力量，这是他们应该回报我们妖族的。”
见那个背影还是一动不动，他收起强硬的姿态，态度软和下来，“少主，这是最后一次，这次团建旅游之后，您不想动手，就由我们这些老骨头替您动手了。”
说罢，跟一旁的江含文对了眼神。
长腿跨出门槛，一手反手合上推拉门，一手抵在额头上挡住光线。
江岭沿着檐下阴影来到庭院的亭子里，放眼望去庭院基本被大大小小的假山占据，不知名的野草在夹缝中生长。
有佣人端来茶具，在石桌上摆放好之后便退下。
夏天的落日漫长又热烈，他坐在石凳上，斜阳照了大半个身子。
脑子里浮现出女孩撩开黑纱，身披阳光的样子，金边闪烁，让他睁不开眼。
一杯清茶下肚，他闭目摒弃脑子里的画面，眉头紧皱，似乎在后悔他因为情绪波动乱了心绪签下的那份团建策划。
——“你这小空间比里面舒服多了，好想搬出来。”
——“何年宇，听我的早点脱身。”
——“怕。”
嘴角在苍白的脸上扯动，良久，发出冷冷笑。
是呀，没有人想靠近他这个怪物。
——
失而复得才最让人高兴。
江氏集团的员工的话题几乎都是公司团建旅游。
为了不让员工分心工作，江氏集团的团建旅游方案在今天发出，三天之后就出发。
主打一个赶着去玩，玩完回来好好上班。
“还好公司有良心，要不然这边减餐补那边取消旅游，我真的是打算辞职了。”黄萱挽着方亮亮说到。
方亮亮拍了拍胸口，说：“那天青溪的话才是吓到我了，还以为公司有什么大动作。”
黄雪偏头看向白青溪：“什么话？公司怎么了？”
饭后，三人围着公司散步消食，白青溪觉得有些渴了，拉开便利店的门。
“没什么，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
黄萱在几款酸奶中犹豫，“青溪，你有什么情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哈。”
“嗯。”白青溪点点头，顺手在收银台前那个一小瓶薄荷糖，跟矿泉水一起结账。
方亮亮：“对了，去团建的话，你跟谁住一间房？”
白青溪：“看安排吧。”
普通员工的住宿安排是两人一间的标准间，行政一般会按照部门分配，然后落单的人凑在一间。方亮亮算了算，白青溪调出宣传部之后，剩余的女同事正好是双位数，这会儿担心白青溪跟不熟悉的人住一起回不习惯。
身边的人对噩梦的讨论度逐渐下降，白青溪是能感受到净化能力增长速度，特别是在面对江岭的时候，对方的妖气已经对她影响不大。
除了前天江岭靠近的时候，他明显生气了，而且对她起了杀心，身上的妖力像无形的剑穿过她的身体，一直到下班回家脑袋仍是昏沉。
养鹿仙人说那天她的身上有邪梦沾染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平时江岭是有意收敛妖气，只要他真正想要动手的时候，她还是九死一生。
薄荷糖刚丢进嘴巴里，就被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白青溪撑着头，双眼放空。
所以，江岭改变主意签下团建，是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沙漠吞噬她。这种动静在人间相当于杀了一个人，假如因此引起其他人类同事的恐慌，他会不会......
“白青溪！”
一个阴森无感情的声音打断她，连忙正襟危坐，“在。”
江岭挑眉，像是高高在上看着她：“你不觉得很吵吗？”
吵？她都没说话唉。
连屁也没放。
见男人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瓶子，她大方分享：“薄荷糖，要吃吗？”
转念一想，像江岭这种性格阴郁的妖族少主总裁，就算想要也未必会说，还不如主动拿给他。
江岭皱眉看着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大半瓶又绿又白的小丸子，一脸莫名看着她，“？”
白青溪：“薄荷糖。”
江岭：“我知道。”
“请你吃。”
转身悄悄翻了个白眼，回到位置上，开始摸鱼。
华园小区的5栋602内。
养鹿仙人叉腰抗议：“本仙人也要去！为什么不带本仙人，本仙人也想去沙漠玩。”
白青溪打开衣柜收拾东西，“是公司员工福利，你又不是江氏集团的。”
“可是我听说可以带家属的。”养鹿仙人拆穿到。
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眯着眼看向靠在门框的仙人，自从上次变装之后他就没换过，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仙人，“你怎么知道？”
说漏嘴了！
仙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门框检查了个遍，最后心虚看向白青溪：“本仙人，昨天无聊，就...去了江氏集团的餐厅吃饭。”
“是你说那里的饭菜好吃，我去尝尝味道取取经。”
“不过，真的好吃。”
他们现在会偶尔出门买菜或者吃饭，有时候养鹿仙人也会出去到处逛逛，但是像吃饭这种需要花钱的事情，身无分文的养鹿仙人是怎么独自去吃饭的......
被盯得更心虚了，仙人在半空中竖起的大拇指也心虚地收到，“有一天我在客厅捡到一张红色的钱币，看了个遍没有找到署名，就......”
放入囊中。
充满攻击力的枕头朝他飞来，仙人反应迅速躲过攻击。
“这个家里就我们两个，你说那钱能是谁掉的？！”白青溪手里没东西扔了，抬脚取下一只拖鞋追出去，“我每天辛辛苦苦去工作，挣回来的工资还要养你。捡到钱要找到失主归还是一种美德懂不懂，愚蠢的仙人！”
“本仙人错了！”
仙人第一次这么狼狈，跪坐在茶几边上，望着外面的月亮。
还好没有被同僚看到。
五十块，五块，一毛。
白青溪把拿回来的钱币一张张叠好，看了眼他，心软道：“公司团建旅游携带家属的话要出一半的费用，看你每天给我做饭打扫卫生的情况下，我可以帮你出这个费用。”
况且，江岭出手的话，有个仙人应该能挽救一下局面。
“但是，你给我注意点，别在人类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
“谢谢！”仙人抱着她的腿，满脸兴奋。
在江岭那里是卑微的打工人，在养鹿仙人这里是可以拿捏雇主的打工鹿。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点开行政经理的聊天框，说明情况，好在多订了一间房间，顺利加上这名家属。
“喂，养鹿仙人，你的名字是什么？公司那边要登记。”
仙人：“就是养鹿仙人。”
白青溪：“？”
这不是称呼吗。
仙人：“本仙人本来就是一个无名的小仙，因为接了这个任务才升为养鹿仙人，没有名字。”
听着怪可怜的。
白青溪低头打字：“那就叫杨鹿，跟养鹿仙人这个称呼谐音。”
杨鹿，杨鹿。
“好呀，本仙人以后有名字咯。”拥有人类名字的仙人高兴地跳到阳台，哼着曲给花浇水。
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了，有了新名字的仙人学着白青溪的样子打包行李，突然发现他连个包也没有，于是夹着尾巴，可怜巴巴敲开白青溪的卧室门。
“你一个仙人，要什么行李，不是想要什么就变什么吗。”白青溪不以为然。
仙人：“法力可不能这么用，要用在关键点上。”
关键点？
比如修电视然后天天在家煲剧浪费电吗。
左右还是心软了，带着仙人到小区路口的一家男装店，随便挑了两套便宜的，回家后扔给他一个手提包，然后继续直播去了。
仙人独自沉沦在打包的喜悦中。
江氏集团在全国各地有好几家分公司，团建旅游是分批去的，光是总部几百号人去都是大阵仗了。
大巴车一辆接着一辆从集团出发。
因为是去放松，平时上班一副正经模样的同事都变得松弛，没有工作的烦恼，在车上高谈阔论，放声高歌。
坐车的位置没有规定，方亮亮他们一早就说好让白青溪他们坐。
前座的方亮亮回头：“青溪，怎么没听你说你有弟弟，长得还挺帅，你们家的基因就是好。”
跟方亮亮一起坐的黄萱也回头：“你弟弟怎么不跟你同姓，表弟？”
坐在她旁边的养鹿仙人：“怎么是弟弟？”
“是呀，我表弟。”白青溪面不改色，“这个表弟一点儿也不省心，老跟我唱反调，不肯承认比我小。”
“本仙人几百......”想要反驳的仙人的脸被一只手按在窗玻璃上。
白青溪身体前倾用另一只手挡住嘴，低声跟她们解释：“嗐，我弟中二少年，中二。他父母忙，没空管他。”
二人看了一样还在挣扎的“杨鹿”，同情地看着她，点点头，“明白。”
被一记警告的眼神憋得敢怒不敢言，养鹿仙人抱胸鼓着腮帮一言不发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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