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奚唯回神,转头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的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影间的罅隙打在程斯砚身上,斑斑点点,影影绰绰,像虚幻模糊又遥远的梦。
奚唯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我应该会去我爸的公司上班,我没什么想做的,接他的班我还会轻松一些。”
程斯砚没立刻回答,几秒后又问:“其他方面呢?”
“其他方面?”奚唯看着他,“你指什么?”
“没什么。”程斯砚笑笑,他指指自己的头,“等高考完了我想去染头发,你觉得我适合染什么颜色?”
奚唯看向街道对面那户人家围栏上的粉色蔷薇花,抬手指向那里:“试试粉色吧,我觉得你可以驾驭。”
程斯砚笑着啊了一声:“粉色啊,好啊。”
他向奚唯靠近一些,吊儿郎当地说,“那我要是染了粉色不好看,没人要我了怎么办?”
奚唯也朝他笑笑:“你一直没把我当人吗?”
对他这句几乎是表白的话,程斯砚只是笑而不语。
再开口时他换了个话题:“我还想打耳洞,你要和我一起吗?”顿了一下,他又问,“你爸妈会同意吗?”
“我不想打。”奚唯有些不开心,他低着头往前走,莫名走进一片白色的花海。
一阵风吹过,花朵的芳香气息扑面而来。
他蹲下看着面前的白色花簇,问:“这是什么花?”
无人回应。
奚唯回过头,发现程斯砚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从地上站起来试探着叫了一声:“程斯砚?”
周围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败化作尘埃,它们被风吹散被雨打落,顷刻间白色花海便不复存在。
奚唯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他顺着那条金黄色的尾巴看了一眼,怪不得会做这种梦,原来是吐司正压在他胸口上睡觉。
他深呼吸一下,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
正打算把吐司从身上抱下来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房间门被人敲响。
“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床早饭凉了!”
是邵岚。
两人小时候邵岚就经常留在奚唯家过夜,所以他也不见外,很自然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敲门不应,邵岚直接打开了门。
他看着床上的一人一猫,说:“起床吃饭了。”
奚唯把吐司抱到旁边,翻了个身:“我不吃早饭。”
“长期不吃早饭对胃不好。”说完邵岚靠在门框上,打趣道,“少爷,需要老奴替您把早饭端上来吗?”
奚唯不理他。
他继续说:“老奴可以端上来喂你……”
一个枕头精准地砸中了他的脸。
奚唯不堪其扰,最后还是起床吃了这个饭。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昨晚那个梦,邵岚和祁慧跟他说话他都是一个嗯敷衍过去,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随便吃了两口后奚唯去了院子里,吐司和他一起窝在吊椅上晒太阳。
屋里的邵岚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奚诚也看他几秒:“是吧。”
只有祁慧持反对意见:“我觉得他不是生气,就是有点不太高兴而已。”
邵岚摸摸鼻子,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我叫他起床吃饭他觉没睡够的原因?”
“不是。”祁慧这次否认得很笃定,“他要是没睡够的话花园里的草都能被他骂两句,不可能这么平静。”
“……”
邵岚沉默了。
该说不愧是知子莫若母吗?
他又想到一个可能:“那他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
这次祁慧和奚诚异口同声:“不可能。”
“……”邵岚挠挠头,“为什么?”
“他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会直接说出来,他不会自己忍着。”祁慧泡了杯茶,端着杯子停在了落地窗边。
“我还是出去问问吧。”说着邵岚就要开门出去。
“不用。”祁慧看着奚唯的背影,喝了口茶继续说,“让他自己想吧,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的。”
奚唯此刻正坐在吊椅上走神,他不知道身后有三双眼睛正盯着他,甚至还以他为中心展开了一场谈话。
他看着祁慧精心照顾的月季花,想起梦里的蔷薇。
他不知道高考完之后程斯砚有没有去染过粉色的头发,不过他记得程斯砚本来就有一个耳洞。
程斯砚说是他小时候他小姨忽悠着他去打的,打了一边之后他嫌疼,说什么都不肯再打另一边。
回家后他妈发现了他的耳洞,把他小姨一顿数落。
那时候程斯砚还给奚唯看了看自己的右耳,因为他一直没戴过耳饰,耳洞已经闭合了,奚唯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说想看他戴耳钉的样子。
奚唯试图回忆那时程斯砚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学校不让戴首饰,你怎么看?”
那时奚唯没听懂程斯砚的意思是“学校不让戴首饰但外面可以,你想看的话要和我出去”,只觉得可惜。
高三那年的初春,倒春寒来得异常强烈。
年前没下的雪推到了二月底才来,奚唯的最后一次告白于那场无声的雪中,狼狈又匆匆地谢了幕。
冰凉雪花融化在鼻尖,唇齿间还残留一丝血腥气。
他呼吸着冷空气,决定不再喜欢程斯砚。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奚唯便直接删除了程斯砚所有的联系方式,偶尔在学校里见了面也会装作不认识他。
程斯砚一开始在学校里见到他还会拦住他,问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删他联系方式,为什么要突然和他断联。
奚唯不想理他,每次都用沉默来回答。
不管问多少次都得不到回应,时间久了程斯砚也就不再问了,两人在学校里见面的频率大幅下降。
即使见了面也会把对方当陌生人,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毕业,再也不见。
那个耳钉看起来还很新,在奚唯的印象里程斯砚不是会丢三落四的那种人,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丢掉一只的可能,毕竟耳钉这种东西太小了很容易找不到。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程斯砚故意留了一只。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在高考结束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之后,程斯砚很大概率真的又去打了耳洞。
因为他说想看他戴耳钉,所以又去打了一遍。
奚唯不觉得这样想是他自作多情,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程斯砚没理由给他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耳钉。
一人一猫在吊椅上晒着太阳晃晃悠悠,他一下下顺着吐司的背,接受了自己还是喜欢程斯砚的事实。
如果不喜欢,在程斯砚说要给别人打电话不小心打到他这来的时候他不会生气,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没什么意义的耳钉也不会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他不想骗自己。
虽然接受了事实,但奚唯并没有其他打算。
喜欢和讨厌并不冲突,他现在只希望可以早一些结束和秦志云的合作,让程斯砚快点从他的生活里滚蛋。
厘清混乱的思绪后,奚唯终于起身回到了屋里。
邵岚看看他,又看看祁慧,问:“你想明白了吗?”
奚唯嗯了一声,弯腰把吐司放到地上。
原来他是真的如祁慧所说,有事想不明白自己去思考人生了,邵岚向祁慧投去一个带了些敬意的眼神。
知奚唯者,祁阿姨也!
祁慧察觉到目光,回他一个“我就说吧”的表情。
邵岚又问:“那是什么问题?能告诉我们吗?”
“不能。”
奚唯端起水壶倒了杯水,他只是不骗自己而已,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该骗骗该瞒瞒,不耽误。
邵岚有些失望:“那好吧。”说完他拿出手机戳戳点点几秒,随后将手机递到奚唯眼前,“要不要去玩?”
屏幕上是一家北安前段时间新开业跳伞基地的宣传活动页面,奚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去。”
“为什么?”邵岚有些意外,“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种极限运动的吗?不跳伞的话那我们去蹦极?”
“你都说是以前了,我现在可是很惜命的。”
奚唯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如果他拿的不是透明的玻璃杯的话,结合他这句话邵岚都要觉得他在泡枸杞了。
祁慧在一旁揶揄道:“恐高了?”
奚唯现在没什么心情去玩,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走了走了走了,年纪轻轻天天宅家里像什么话!”
祁慧拽着他站起来,继续说,“我和你闻阿姨刚才已经约好了,她要带宁宁和小洁一起去。”
奚唯试图挣脱:“你们玩吧,我不想去。”
“不行!”祁慧拉着他往门边走,“心情不好还一个人呆在家里的话可能会抑郁的,一跃解千愁啊儿子!”
“……”
虽然她这话说得没错,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奚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那能不能先让我回房间去换身衣服?我穿着睡衣去跳伞不太合适吧?”
闻言祁慧终于放开他:“去吧去吧,我们等你。”
或许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宣传到位的原因,跳伞基地里人很多。
直升机渐渐攀登至四千米的高空,奚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设备,回头看了一眼直升机内的其他人。
奚诚高血压不能跳伞,他只好留在地面。
元洁看起来有些紧张,她用力地握住元宁的手,两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一旁的祁慧好像听到了,拍拍她们两个的手背,好像说了句别害怕。
邵岚和闻槿正认真地听同行教练说一些注意事项。
奚唯喜欢在自由落体时多巴胺分泌带来的快感,因此在大学时他考了A证,不需要人陪同就可以单人跳。
邵岚上飞机前想让奚唯和他一起跳,不等奚唯开口拒绝,一位同行教练说:“他带你跳的话等你们回去的时候车上可能就没有30岁以下的男的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飞机舱门已经打开了,风呼呼地灌进来。
奚唯收回视线,他站在舱门边俯瞰着四千米以下的地面,转头对几人说了一句:“我下去了。”
“你等等,要不还是……”
祁慧的话刚说到一半,奚唯已经跳了下去。
她吓得大叫一声,趴在舱门边向下看去,寻找独自一人跳伞的奚唯的身影。
极速下坠的时候,心脏像是被捏紧一般无法呼吸。
几秒后奚唯打开平衡伞,被强烈失重感紧紧捏住的心脏恢复跳动,血液流通的瞬间,他莫名想起程斯砚。
他应该也会喜欢这种运动。
喜欢这种自由到极致的,濒死的快感。
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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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跳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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