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话声音不大，如果不集中注意力去听的话很难听到她在说什么。
不同于身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众人，江韫虽然身体坐在岑煜对面，但灵魂早早飘到了闻丞言身边。
周围一切吵闹仿佛都在此刻被隔绝。
苏宁薇清晰直白的话语灌入耳朵，江韫大脑将她说的话拆解又重组，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意思。
闻丞言辞职了，似乎闹的还很难看。
她脑中闪过无数个问题，可这些问题还没浮现出具体的模样，江韫的想法就被打断。
信息量过载的大脑一片混乱，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筷子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还是岑煜将它捡起，戳了戳江韫的胳膊。
“你怎么了，吃个饭怎么不专心？”
岑煜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对了，刚才后边站起来的那个女人，她叫那个服务生闻丞言。闻丞言，我刚才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江韫注意力立马集中在岑煜身上，五官皱在一起，显得紧张急了，看的岑煜心里不是滋味。
“等我给你找……喏，你看，前两天新出的京溪新闻，闻丞言承认自己是霸凌者。”
霸凌者？闻丞言？
荒谬！闻丞言怎么会和这三个字连到一起！
她近乎是被气笑了，一把夺过岑煜的手机，入目的新闻标题是【京溪知名画室中，一名年轻助教辞职，被家长举报为霸凌者】
通篇长文，中间附了几张声称“被霸凌者”的证据，放大来看，的确是很严重狰狞的伤疤，触目惊心，江韫的心又被拎了起来。
她向下翻看着，长文的最后紧跟着一段视频，闻丞言本人半身出镜，身穿白衬衫，头发自然垂落，眼下的黑眼圈已经严重到视频滤镜都遮盖不住的地步。
显然这人失眠严重。
江韫不断调整呼吸，十分刻意地想让自己变得自然。
最后还是颤抖着手点开那段视频，闻丞言说出的字字句句落入脑海。
“我作为一名美术助教，不应该殴打学生，在这里我给当事人的母亲道歉，从今往后，我会辞职，不再从事教师工作，也会深刻反省，不给别人带去麻烦。”
……
由于是京溪校园公众号发的文章，没到上社会新闻的程度，所以大众普及度不高，就算是学生也没有几个能知道的，比如说江韫。
要是岑煜不提这茬，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暗恋对象上了新闻。
那如果真是霸凌案件的话，为什么没上社会新闻呢。
这件事有些蹊跷。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江韫满脑子都是前几天，她面前的闻丞言，意气风发，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的闻丞言，怎么这几天就……
她抬头往前看，想要去追逐闻丞言的踪迹，可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已经不见了。
不光他不见了，苏宁薇也和他一起离开了。
江韫想到这儿，几乎第一时间站起身。她不能就这么待着，不能什么都不做。
即使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但她自认为和闻丞言产生了羁绊，她不能不管。
“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于是她匆匆留下一句话后向外跑去。
江韫离开后，身后岑煜表情晦涩，门外的阳光渐渐隐去，月亮浮了上来，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一天之中最美的落日已经过去了，而那个女孩，再也没回来。
桌上的一堆菜，自她跑出去后，岑煜一口都没再动过。
服务员每每路过他去别的桌收拾卫生，都会留下一个十分不解的，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偏偏顾客是上帝，他们也不敢催岑煜离开。
终于，他重新“活”了过来，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走到收银台前，“结账吧。”
其实江韫离他并不远，只要他出门绕到这间餐馆的后门，就可以看到她正在拐角处偷听着一男一女对话。
“看到我跟别的男人一起出来吃饭很生气吧闻丞言，我之前还以为你家是什么富豪家庭，没想到你不光穷的出来打工，人品还不端正。”
江韫赶到时，苏宁薇说的就是这番话，听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算什么？带着现男友光明正大出轨？
她小小代入了一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自己肯定是要暴怒的，说不准还能大哭一场。
但闻丞言……显然和她不是一类人，此男的脑回路她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
闻丞言冷静的可怕，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现在难道不是出轨吗，难道不是劈腿吗，你女朋友在外面………”
“你什么时候是我女朋友了。”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困扰江韫依旧的问题就这样丝滑解开了，这段时间的烦躁与苦恼都烟消云散，围绕在她心中的一团团雾气也慢慢散去。
还真让她来对了。要是自己没跟出来，没听到两人交流，她这辈子都会陷入内耗吧。
似乎因为太开心了，江韫笑出声来。
然而，与江韫心情完全不同的苏宁薇，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此刻闻丞言冰霜一样的语言中夹杂了些不解，“你怎么会认为我把你当女朋友？”
听到这话的女人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我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你难道就没对我动心过？你要是不喜欢我，你课都不上了来医务室陪我？”
“别闹了，我只拿你当朋友。”
……
好直白，好无情的拒绝。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不过身处风暴中心的江韫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她所料，狂风骤雨要来了。
“好啊闻丞言，原来是我想多了。”苏宁薇喘气声明显加重，带着怒意，“我原来以为，只要我不停在后面追着你跑，你一定会看到我并爱上我，没想到最后你还是……你连我芒果过敏都不知道，明明我天天挂在嘴边的。”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你的爱了。以前追着你只是为了你家的钱，听说你爸爸是知名医学教授，你们家应该挺有钱的。”苏宁薇的语气再次变得趾高气扬，“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对了，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现在的男朋友比你有钱多了，也不会去随便霸凌别人。”
“而且他手下有一家新闻工作室，如果你愿意过来，乖乖当我的一条狗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他帮你扭转名声。”
女人笑的邪魅，高跟鞋一步一响，她朝闻丞言走去，做着长美甲的手想伸上去挑起闻丞言的下巴，却一下子被他偏头躲过去。
从他眼底流出的藏不住的嫌恶彻底激怒了苏宁薇，她嗤笑，“以你现在的名声，走在校园里面，被鄙视厌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是我男朋友的名片，想通了就来找我们，毕竟看你现在这么穷，日子不好过吧。”
……
听到她这么侮辱闻丞言，闻丞言本人看上去没太大感觉，仿佛三魂七魄游离于世界之外。
反倒是江韫，现在特别想冲上去给苏宁薇两拳。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口口声声说闻丞言是霸凌者，那她自己又好到哪去啊？自己也还是个高三学生，不好好学习出来混社会，什么毛病。
作为一名传统意义上的学霸，江韫在心里默默翻了无数个白眼。如果翻白眼能杀人，那苏宁薇早就死八百回带拐弯了。
目光转回那两人交涉现场。
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她迫切希望闻丞言能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两句也是好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一直沉默到最后。
苏宁薇也懒得与木头交流，还留着一股恶气没处发泄，转身离开的时候狠狠踹了树干一脚，完全没有了身上的“女神味”。
呵呵，什么素质。
江韫暗暗吐槽。
看苏宁薇彻底走后，闻丞言还没走，一直愣在原地。
同样愣在原地的还有江韫。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其实对于她来说，最开始跑出来的目的是想抓住闻丞言刨根问底，没想过别的。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她得知了苏宁薇与他并非男女朋友关系，属于是意外收获。
冷静下来后，江韫纠结，纠结到底要不要出去与他见一面。
不过还没等她内心的小人拉扯成功，就听见某人开了口。
“出来吧，别躲了。”
……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江韫尬笑了一声，挪着小步走了出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的手链，有铃铛。”闻丞言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江韫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后羞愧低下头，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那个，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嗯。”闻丞言点了一下头，没再说别的，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并没走成。
他被江韫挡住了去路。
少女纤细但不柔弱的身躯坚定地挡在他面前，没有了半天刚被戳穿偷听的羞耻。
“我看过新闻了，他们说你是霸凌者，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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