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方的嘴里知道时闻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时，江唯一正翘脚躺在自己床上，脸上贴着几圈小黄瓜，用涂了红色甲油的手在手机屏幕上给志成服装展会中心打去回复——
【好的，我明天亲自来取】
取是她的那件红配绿设计的童装，过了展出时限，得给其他的设计腾出位置。
右手拇指在发送键上点下发送，江唯一完成使命般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集中注意力，去听蒋方刚才究竟叭叭叭了些啥。
“我跟你说，就时闻那拉百叶窗的速度，毒舌技能的满点，整个江北市都没人比得上。”
“你以后可千万别被带坏了，不对，耳濡目染，多少还是会沾染到一点的，你还是离我未来女朋友远点好了。”
“……”江唯一无语子，“有你这么背后说人家的吗？你同事知道吗？”
“……”蒋方沉默了会，如实答，“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挺好，”江唯一又没较真，她知道蒋方这人心直口快，有时候嘴上其实越贬低一个人，心里却觉得他越好，“男朋友给我撑腰，前半辈子都不敢想的事，你快找个吧。”
蒋方奇异地吞吐了下：“挺…挺好，他顶撞上司，你还觉得好？”
“嗯。”
“你不怕他卷铺盖滚蛋？”
“蒋方，”江唯一的语气难得的严肃，“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
那边停顿了会，紧接着，蒋方急匆匆说：“有事，先挂了，下回聊。”
“喔，”江唯一说，“好。”
随便把手机丢床头柜上，江唯一边趿拉拖鞋，边漫不经心揭着自己脸上的小黄瓜片。
上星期她被时闻送到蒋诗诗家，后来他没开自己的车，估计玛莎拉蒂现在还在疗养院的停车场角落生灰。
其实江家的车不算少，但她开得顺手的，只有那一辆兰博基尼。
趿拉着拖鞋来到距她房间不算远的江致明房门外，You have been slain的游戏人物死亡音效透过门缝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耳朵，要是平常，江唯一可能会嘀咕上一句“真菜”。
但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
“哥哥，”江唯一勉强清着嗓子，逼迫自己喊出做作的这句，“在吗？”
没过片刻，门被打开，江致明不算好看的脸出现在房门内，身后显示器的界面，已经被他欲盖弥彰地关上，他的神情有几分阴鸷：“干什么？”
“钥匙给我，”看他不吃示好这套，江唯一懒得再装，直接摊出了手，“就明天到志成服装展会一趟，跑个来回，不耗你什么油，也不用担心我会蓄意报复把车弄坏。”
江致明像是被逗笑：“江唯一，你还以为我惦记着那事呢？”
“……”
话说起来，在江致明接到江览下达的任务，从渡口接她回家时，曾经欲言又止地提醒她过——
他想去拍卖会，她能不能带他。
她想也没想拒绝，当时由于跟时闻分开心情不太好，还特别地干脆。
现在他这幅模样，挺大义凛然的，忽然间她有了种——原来小人是她的错觉。
“江致明，”江唯一好脾气地委婉上语气，“这辆车是你捡到的钥匙，爸也说钥匙在你手上那么你就暂时开着，我有车，还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纪念意义重大的车，你不用担心我会来跟你抢这辆车，就跑个来回，算我借你的，行吗？”
低声下气，却并没得到正面的回馈。
江致明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那到时去拍卖会，你跟爸说说，你会把我也带上一起去…”
“江致明，”江唯一又语带锐利地喊他的名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可能，没门，想得美。”
没给他留半点情面，江唯一抓住房门的把手，把房门往回推时，嘴里嘀咕上最后一句：“真菜。”
江致明：“……”
她明显看到，有人脸绿了。
-
第二天，江唯一从车库里挑了辆她从来没开过的车随意开出门，由于是一周内最无聊的周三，又正过了上班拥堵的高峰期，一路下去几乎等于畅通无阻。
到了志成服装展会中心，她停好车从车上下来，透过黑色的墨镜镜片环顾四周，发现像她这样不用工作到处闲逛的人，好像除了她也没别人。
经理跟她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二楼，走进不染尘的现代化大楼，往左走上扶梯，再到二楼往右。
会客厅的门外，远远她就望见挂了块请勿打扰的门牌。
挺嚣张，又有趣，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情况。
“经理，”江唯一拨通了处在联系人最下方的号码，言简意赅说，“我到了，你是演诸葛亮呢？”
“……”
过片刻，门打开，一个细长眼睛消瘦脸型消瘦身材的男人出现半边，紧接着，随着门缝的逐渐扩大，他的整个人才逐渐显形。
江唯一莫名地染上了些躁郁气，从昨天到现在，她好像一直在扮演敲门者的角色，还是不被人欢迎的那种。
人憎狗嫌的滋味，当然会不好受。
“江小姐，”经理迈出一步，神色有些委婉，又有一点尴尬，“不好意思，昨天才打扰你，但是你的那件童装，已经解决了。”
“……”江唯一声音变调，“解决？”
“是的，”经理说，“昨天在我联系你之后，展会这边打来电话，说是有人已经预付了全款，只等他来取了。”
“……”
“很抱歉，”经理再次低声下气，“不过还是要恭喜江小姐，遇到了自己的伯乐。”
“……”
走出志成服装展会，江唯一隐在墨镜后的琥珀色眼闪烁明暗不定的光，经理最后的话还回声般回荡在她耳边：“江小姐，当时买家付款付得很急，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似的，他还说了，请江小姐以后保持自己的风格，多多出作品，不管多贵，他都可以接受。”
大买家。
欣赏水平高。
曲和高寡。
能看上她的红红绿绿。
她跟经理要了买家的电话，犹豫徘徊半天，找了间附近的冷饮店坐下，点完单，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拨通号码。
“喂？”只等接通，她小声说，“您好，您是在昨天在志成服装展会买下J only设计师设计的那件童装的买家吗？”
一长串不停歇的话说完，江唯一没觉得该喘喘气，反而屏住呼吸微睁眼睛，她有点怕，怕这个人直接挂电话。
以为是来诈骗他的。
果然，电话那边很沉默。
一默再默。
“您好，”江唯一再次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说，“实不相瞒，我就是J only，那件童装，是留给我未来孩子穿的。”
“噗——”
毫无预兆的笑声通过听筒传递到她的耳朵里，熟悉，格外的熟悉。
江唯一可算是听出来了，蒋方！
除了他，这笑声还有谁？！
“蒋方，”江唯一提高语调，没什么好语气，“逗我有意思吗？你是不是跟你姐得的情报？”
她跟蒋诗诗的小秘密一向是共享，她来志成服装展会的事，要取回自己最后设计的事，她都知道。
“不是，”蒋方压着笑说，“就我这经济水平，还有以我对服装的挑剔程度，别说是我未来孩子的了，就算是我自己的，也不会花十万的零头来买你的衣服。”
“……”
江唯一听了，简直想打人。
“就算看得起，”蒋方忍笑，“我也不敢和你男朋友争。”
须臾片刻里，江唯一茫然的思绪抽茧剥丝般剥离，只听到手机那边低沉温润的声音，是她想念了足足有几天的声音。
他们几天没见，通过这通电话，才有了不真切的交织感。
“唯一，”时闻压低了些语调，仿佛他那边有什么重事，又携了笑意说，“我未来的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好像就喜欢花花绿绿的配色。”
“十万值得，一百万值得，哪怕是一千万，也值得。”
“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就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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