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人是鬼

也就是在我回过身,准备关门躺平的时候,一个声音贴着墙根顺着我的耳朵就飘了进来,让人想无视都做不到。

“要了老命喽~”

是那个半瞎!

我心头一堵,本来就对这天降的横财有所顾忌,此刻听见这样一声丧话,刹那间门也不想关了,只想找人晦气。我快速往前走了两步,贴着东侧墙面将头探了出去,摸摸口袋,扔了一盒没开封的中华到他的小桌上,压住了那几枚随心所欲、大言不惭、没有眼力见的铜板,然后居高临下的和他的单片墨镜对视,告诉他赶紧闭上那张四处漏风的破嘴,并且麻溜地给我念叨一百遍恭喜发财好运常来,不然我就蹲在这,陪他地老天荒,长长久久,谁也不要好了。

半瞎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倒是十分有骨气地不肯低头,但是原本放在桌下的手却是飞快摸了出来,顺走了那一包压在铜钱上的华子。

手指骨节分明,露出的皮肉匀称,虽比不得女孩子细腻水润,但也绝对是与宣传不符。

还年过半百?

呵忒!

纯属放屁!

“谢谢老板,欢迎老板下次消费。”半瞎嘴角一歪,声音一抽,弯起眼睛就是一副即将命不久矣的奸商模样,“算命八百,风水一千,姻缘嘛……样,司舟,我们邻里多时,我给你打个五折,把那富婆的十万块,分我一半——欸,你干什么?!”

我露出职业假笑,挂着和善的面具,上前两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此处地处繁华,街道闹市,人多口杂,大议是非实属不该,应该赶紧识时务者为俊杰,少他娘的高声密谋,到处扯淡。

“不是俊杰,我是瞎子,说五折就五折,见面分一半,童叟无欺。”

谬论。

老子又不是他爹,凭什么给他分一半。

我当即怒了,咬了咬牙,箍紧了贯在他肩上的手臂,告诉他我就是委托人的一张嘴,什么都说的不算,想要钱去找富婆,我可以介绍,绝不中间商赚差价。

“她不会来了。”半瞎呲着满口白牙,扶稳眼镜,在拐角视线的阴影下,显出了几分平日不见的低沉。我看在眼里,条件反射的松了手,再抬头看去,这半瞎好好地坐在我店铺东面的墙根,整理着刚刚被我揪乱的衣服。

天上阳光很好照在我的脸上,安静一瞬后,我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镇定的同时痛心疾首地追了一句:“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来了?”

什么逻辑?

我第一反应,是这笔天上掉馅饼的大生意要吹,心脏揪疼,在为我即将遗失的几十万痛哭流涕。

“不给钱也行,”半瞎坐在桌后,话题转得很快,全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他招招手,示意我离他近点,“帮我个忙,也有助于缓和邻里纠纷,家庭矛盾,顺便拯救一下你坚如磐石的姻缘路。”

我本想过去,但是在准备动身的瞬间,看见了拐角阳光偏移后投下的阴影,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刚刚心有余悸的感受,顿时对那个堆在阴风里发霉的摊位毫无好感,于是打定主意,不与他再扯这些有的没的,还是直接关门歇业地好。

思及此处,我抱起胳膊,不耐烦地说道:“我这边不是慈善机构,就算需要帮忙,也没有这么威胁人的,况且先不论明天委托人不来这个结论的得出缘由,就算拿结论往外推,她真的有事情来不了,那么就只能说明这个活儿人家不用我了,无功不受禄,既然不用我,那笔委托资金自然也不属于我,所以不管是十万还是一万,跟你跟我就都没关系,少做点梦吧。”

“嘿,司老板,这话说的有点不地道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我的身边,推了推自己的单片墨镜,踩着皮鞋,身姿挺拔地绕着我转了半圈,最后半弯了身子,冲着我吹了个口哨。

这几个动作神态连续下来,将他那本就半拉嗑叽的仙气破坏了个干净,整个人痞里痞气的倒像个流氓。

为邻为里这么久了,我才意识到,他居然比我要高出半个头。

“况且谁说人没了,事就不用做了?”他笑得邪气,一脚踏在阴影里,阳光只能照见他的上半身,灰扑扑的压抑,看起来竟然凉得有些瘆人,“司老板,别想当然。你不想出钱,那出力也行啊。”他将身子压的更低,距离我也就更近了。这个距离,甚至给了我一种可以看到他单片墨镜后那只瞎掉的眼睛的错觉。

“你放在卧室床头的木头盒子,样子不怎么吉利吧,反正我看你也瞧着膈应,不如卖我吧,还能换点钱花花。”

我眯了眯眼睛,心下惊骇,面上无半点反应,全程镇定自若底气十足的与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发癔症了?法治社会,破除封建迷信,从你我做起。”

那木盒子确实放在我的床头,通体呈暗红色,两个巴掌大小,大概十厘米高,是个规规矩矩的长方体。

据族中长辈所说,这是家里的传家宝,在我出生时候,是爷爷亲手交给母亲的。盒子长得古怪,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要是忽略它四角坠着的银铃,还有扣在木盒上的封条,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古董。

可是这人是如何知道那个倒霉玩意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所以呢?你卖么?”他似笑非笑。

“卖啊!”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我现在手头有事,那二十个鸡毛掸子就是一摊烂账,还有一个躲在山上给我找事的和尚,实在也抽不出精力来处理这个本身就不算了解的神神叨叨的半瞎。

我搓了搓手,心里很是没底,总觉得自从我把到这里开了这个事务所以后,很多事情就开始毫无规律的脱轨,我能感知到自己情绪上的焦躁,但是大脑却在这种不得空的焦躁中越发冷静,很快,我便听见自己问他:“你准备出多少钱?”

床头的木盒很多,就算只有一个,我也可以连夜再弄一个仿品堆上去,我们的交易只是床头的盒子,却并没有说是哪个盒子。这瞎子能摸透我的私事私物,却没有明抢暗偷,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既如此,不如先稳住他,然后等手头的事情结束后,我腾出手来再好好处理清楚。

我等着他的回答,静了半晌,也不见他有所表示,于是便理所当然的甩锅挖苦,说他要是穷得需要砸锅卖铁,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谁知这半瞎眯起眼睛,指尖微动,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很突兀地笑了起来,呲出一口白牙:“司老板,我改变主意了,小生确实穷得乱转,就不过多叨扰了。”

我当下诧然,对于他陡然转变的态度无所适从,于是静默地注视着他全程半垂着脑袋,然后转身回到摊位,从容坐下。

彼时,我并不明白他是什么人,也不知晓他神神叨叨的样子底下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那个时刻,我看着自己的房子与摊位的阴影,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感油然而生。

原来太阳不知不觉地已经偏移了许多,墙头的阴影更是随着它的移动被无限拉长,此刻,更是已经完全笼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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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青青柳馨 /